人生三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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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父女俩,一个看书,一个练毛笔字,安静温馨。
夏凡一笔一画写得认真:吃得下饭,睡得着觉,笑得出来!
写完这句话,执笔观望,自我感觉良好。她
老爸隔着镜片瞄了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夏凡美滋滋的问,“
老爸,字有进步没?”
夏爸爸沉吟着出声:“如果单说这字啊,开始一看吧,这字要倒;细看,要跑;再瞅一眼,这字是要飞了啊。”贬了一通后,又开始给甜枣,“总体来说比以前强些,倒是这话有点意思。”
“,吧是吧,”夏凡有些小得意,补充说明道,“这话是台湾赖建诚先生所说的人生三愿,我喜欢!”
夏爸爸微一沉吟,站起身,挽了挽袖子,兴致颇高得道:“我闺女喜欢的那我得展示一下,挂到墙上去,以后咱爷俩就按这标准来。”笔走龙蛇,几个大字眨眼间一气呵成。果真在装裱一番后挂于墙上。一进书房,入目便是这十六个大字,微妙处尽显人生意境。
搬出去的夏凡每周回家一次。如果是休息天,就早点过来待上大半天;如果不是,就下班后赶过来吃顿晚饭。
一大早赶过来时,刚上楼便看到家门大开,惊慌进屋R晕遭窃,结果一眼望到客厅,只见老爸悠哉的坐在沙发上,晃着电蝇拍,“放两个苍蝇进来。”
夏凡眉毛颤了颤,像样!
电苍蝇拍还是夏凡买的。有一次回来,听老爸说房间开窗户进来几只苍蝇,总打不着,又嫌杀虫剂有味道,于是买了这个回来。K嫡飧隹杀绕胀ǖ牟杂拍好用多了,一下一个准。好么,老爸来活了,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拍”不离手,苍蝇蚊子早已被杀得一个不剩。房间里除了人,几乎没有什么活物了。
顺便跟老爸讲了前一阵刚换工作的事,之所以留到现在讲,是因为当时夏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别没干长再换,汇报不起。这次的工作比站前台更自由了,给一家快餐店送外卖。
夏爸爸边听边想,自己要不要表现出一点相应的惊讶来?其实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告诉他的人叫程凯文。每隔不久,程凯文便很自然的打过来说些夏凡的事,似乎他知道这些一点都不难;而夏爸爸好象也挺需要这种随时随地不间断的通报。两个年龄段的
男人,围绕夏凡,竟然形成了这样一种微妙的模式。
程凯文对夏凡的关注,像极了一把及时有效的保护伞,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这点让夏爸爸对程凯文充满感激的同时,心里是不舒服的,任哪个父亲需要从一个外人那里才能了解到女儿的一举一动,都会不舒服。
程凯文告诉夏爸爸时,这样说:夏叔,凡凡换工作了,她好象挺开心,她开心就比什么都好。
最后面的这句让夏爸爸一阵窝心,差点缴械投降,完全认可了这个人。可是,不行不行,这改腥擞敕卜仓间存在太大的差距了,他希望女儿过一种岁月静好的生活,可这个
男人注定是惹人瞩目的,程家的势力地位及社会背景还有那小子的长相也确实招风了些,这样的人是没法让自己及身边的人享受安静的。
不是不好,只是不合适。安稳了一辈子的夏爸爸总结出一点:平平淡淡是真,平平安安是福。
矛盾便集结于此!
以男人的眼光,夏爸爸是欣赏程凯文的,这个人很符合年青有为;但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又有些排斥他,这小子目的太明显,这让他替女儿预先感受到了虎视眈眈。
出于父亲的责任,夏爸爸觉得有必要替女儿防患于未然的将麻烦解决掉,以除后患。
于是,夏爸爸有次带些挑明的意思,往另一种关系引领:“
你这个哥哥当得很称职。”做兄妹更牢靠和长久,如果程凯文认同,夏爸爸就真正放心了。
“应该的,”程凯文回答得那擅睿“对妹妹就要疼爱些,当然,妹妹与妹妹也是有区别的,疼与爱便会不同。”倒真是有个亲妹妹的,程琳琳。
夏爸爸有点恼火,程凯文就像一个让帝王起了杀心的臣子,但恰巧他还有用,于是,杀不得,又不敢重用,深怕哪天,就让他得了手,带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不安中,有一点倒是让夏爸爸欣慰,就是夏凡有主见,好象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人,因为俩人从小打的基础就不好。
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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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倾听状的夏爸爸在听完夏凡怎样由一个公司站前台的变成送外卖的描述后,现得并没有失望或者担心一下,换个家长都会犯愁一会儿,在这个无法不争取与进取的年代,此时的夏凡太像个没有未来、奔波于生活底层的小混子。但知女莫过父,夏爸爸不想过多的干扰,以至于失去父女间这点坦诚无间的待遇。
于是,夏爸爸再次一成不变的搬出那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夏凡默!
以前,夏凡年纪还不算大时,看着指纹问她老爸,“老爸,我一个斗都没有,全是簸箕呐?”
夏爸爸不愧是教文科的,回答得有理有据:“这可是异相,但凡异相必是奇才,老爸可不骗
你,文坛名人蒋子龙先生就跟你一样呢。”
夏凡心里倍儿美,想着自己都超越人才直接成奇才了,后来才明白,老爸拿这话打发了她好几年,一遇到挫折难关,好嘛,她老爸都不用冥思苦想,直接“天降大任于厮也,必将……”,末了再来句“你是奇才啊闺女”!夏凡就备受用得心平气和起来。
现在,觉得她与老爸俩人都挺有才,一个哄,一个信,竟然配合了这么久。
将近中午,穿梭在各个房间收拾家务的马阿姨瞅瞅时间,从客厅走进来兴致勃勃的说:“一会包饺子吧。”马阿姨与夏爸爸是后结合到一起的,之前就做了好媚甑牧诰樱平时没少过来帮忙伸手照料夏爸爸的生活,算是打下了感情基础。一毕业夏凡就主动搬了出去。不带任何情绪。
夏爸爸转头问夏凡:“凡凡,吃饺子行吗?”
马阿姨很自信,“我包的,凡凡一准爱吃。”稍微了解一下马阿姨,就知道这人对梅固乇鸬那橛卸乐樱她很享受烹制的过程,尤其是做出来后大家都喜欢吃,这点最让她有成就感。夏凡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亲眼目睹马阿姨剁鸡肉,手起刀落,乒乒乓乓的,转眼一只鸡被碎尸万段,那一幕让夏凡对《水浒传》里的孙二娘有了深刻的原型。
父女互相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于是,异口同声的响应,“好啊,包饺子,包。”
等马阿姨回厨房和好面,再回头,不见支援。喊了几声,没有动静,装聋作哑?跑到书房,嗬,没人了。一生气,我自己包。咚咚的剁馅,拌馅,自己擀皮,包捏。包得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的往客厅扫了一眼,嘿,父女俩齐齐现身了。这时间拿捏得真准啊。
夏爸爸这时挤进厨房,系好围裙,准备给夏凡加菜――做鱼,他最拿手的,夏凡爱吃。忽然想到一事,扬声支使夏凡,“凡凡,有个好友的葡萄再过十几分钟就熟了,你去帮老爸偷点。”指的是偷菜,夏爸爸玩开心
农场。
全中国的人民都返璞归真开始种菜了,夏爸爸也不例外。最开始玩还是夏凡教的,买种子,打开包裹在空地上播种,没事可以上来除草、杀虫、浇水、施肥,倒腾几下就会了,易如反掌。
为了让老爸偷,夏凡也开始种,玩着玩着她老爸看不上她了,∷级别太低,穷困潦倒的偷不到值钱的。夏凡很生气,寻思着我白让你偷你还有意见?索性把账号塞给老爸了,两个号一起自己玩吧。
夏凡听话的进到书房里坐到电脑前,巴巴的等着,她发现,老爸到手的作物都是立刻卖掉,哪怕是一个也马上换成银子,很符合那个年代人的思想:钱到了自己兜里才算是自己的。
她老爸又从厨房里喊,“凡凡,一定要快啊,稍慢一步就没了,这帮人下手可快了,你要争分夺秒。”
“放心吧,”夏凡头也不回的喊回去,把鼠标点在
农作物上,食指按在确定键上,心想,跑了你卖豆腐的时间一到,夏凡干脆的一按,收了一个,马上显现出雷人的标语: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夏凡愣了也就那么一两秒,农作物刷的平空消失了,这手法?这速度?鬼斧神工了都。
夏爸爸又在厨房喊话:“凡凡,要一键收取,一个一个来肯定不行。”
夏凡抹汗,话说这偷菜都这么有技术含量了?再说,老爸你喊晚了一步啊。
夏爸爸没等到夏凡回话,又喊,“凡凡,偷着了吗?”
“偷着了,”不等她老爸大喜过望,又说,“就偷了一个,他们不给我时间啊。”她老爸没动静了。
顺手点到百度,输入到一半的网址,顿住,想了想,放弃。不是自己的电脑,晚上回去再上。
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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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夏爸爸边吃边传授偷菜的经验,夏凡这个惊艳哪,说有的人都定时定点的半夜三更起来偷,一个游戏,废寝忘食了都。完了夏爸爸又跟夏凡说:“我最烦玩农场还养狗的,你说就是个玩,偷来偷去才有意思,她还偏养狗,可作物熟了,不能当作看不见,这看见了不偷难受,那就出手吧,结果被狗咬掉的银子,是偷到手的好几倍,把我心疼得,这样的人我一律不加。”
夏凡愣了愣,“可是老爸,我看到你的农场也有狗啊。”
夏爸爸辩解,“我那个可不是自愿的,是我邀请别人玩的时候系统送的,去不掉啊,不知道哪里才能把狗干掉。为这,我内疚得很,总是多给好友们放虫吓动物,增加产量,专门养一些他们偷得着的动物。”
夏凡笑笑,寻思着还好,老爸玩游戏娱乐性大一些,分寸掌握得不错。
马阿姨□话来,“凡凡,你子珊姐要回来了,明天到。”宋子珊,马阿姨唯一的女儿,比夏凡大一岁,在广州那边工作。
“哦。”想到曾经相处过的时光,被隔成了几大段,最初的记忆中似乎爱拿一把花生豆或者瓜子什么的来逗扯夏凡,那个时候自己也确实没志气,抢着要,赏一粒就笑得傻傻的接过来,其实根本不喜欢吃。后来想想,也许是迎合,不为东西,就是想称了她的心。佩服的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具有巴结人的潜质了。
间隔几年后,再回到老爸身边,竟然与宋子珊成了姐妹,只是十几岁的夏凡已经谁也不愿搭理了,自闭。而宋子珊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夏凡。不是亲的,就是冠上个姐妹也是虚名。
然后各自上学住校,做姐姐的立了个榜样,一举考上名牌大学。遗憾的是夏凡并没有有样学样,成绩一直不好,只收尾一个大专。一字之差,人家本科念四年,夏凡这边专科熬三年。少念了一年,却同时毕业,都有个学历证书,少了个学位证明。
工作一年多后,此时的俩人,一个白领,一个送外卖;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四。
夏凡从不在意这些,闪死习郑她不在乎任何人与事。反而是那些局外人更愿意闲来无事拿来嗑牙评论,非常热衷于在人与人之间评出等级差异来:这姐俩,还是大的有出息啊,长得也靓;这小的也挺好看,但比不上姐姐厉害了,以后可真够愁人的,性子还这么木讷,这女孩子啊还是开朗些比较讨喜。
夏凡一点不受影响,自己没有开朗给别人看的义务。
马阿姨笑着道:“你姐姐可惦记你呢,给你买了衣服,你今天晚上在家住吧,省得明天再回来。”
夏凡说:“我的手机放在家里充电呢。”
夏爸爸为这句话里的“家”字心里一紧,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有爸爸有阿姨有姐姐,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不着痕迹中,怅然若失。只是不敢再勉强什么,有些事情,已然成形。
吃过饭,夏凡又待了一会儿才走。
此时是夏天。
下午两三点仍是酷暑难耐,太阳头顶烤着,地表的温度回升,天地间白花花一片,踩在地上都能感觉到烫脚,整个世界像个蒸笼,热腾腾的,榨取着人体的水分,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憋闷的温热。
夏凡刚跨上摩托车,就出了一身汗,安全帽往头上扣时,特别的纠结。开动摩托车,间接冲站在窗前目送她的老爸一挥手,驶出小区。
夏爸爸仍保持原来的姿势立在窗前,对着空旷的小区怔忡了会儿,他没想到凡凡竟然喜欢摩托车,多危险的东西啊,可程凯文说:夏叔你让凡凡骑吧,她性子稳,不是毛躁的人……
夏爸爸移向书房,眉头微皱,程凯文这小子怎氖裁炊贾道呢?!
经过夏凡住过的房间,顿住,伸手打开,房间在夏凡离开后仍旧保持原样,但夏爸爸知道,里面该带走的东西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摆设。只有他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也许,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没事时夏爸爸总会忍不住到这姆考渥会儿。记得夏凡提出要搬走时,明知她心意已决,仍争取的表明着,“闺女,老爸这永远有你的地儿,你在老爸心里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心里明白,曾经的寄居与辗转,让她深刻于惶恐不安。再多的关爱与呵护,也无法撼动于她内心深处介意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
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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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爸爸执教于一所重点中学,认识夏爸爸的人都习惯称一声夏老师。除了在课堂上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一下课堂立马就变得寡言少语。离婚那年,夏爸爸问夏凡,闺女你跟谁?五岁大的夏凡在看到母亲眉毛一挑,眼神那叫一个穿透力,脱口而出:跟妈妈。
她并不知道这个选择的错误倾向,她只是根据以往家中母亲一向是领导的惯性,出于讨好或者趋炎附势的恭维。因为家中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那都是母亲做主。大到房子存款,小到柴米油盐,父女俩也是统一听从母亲调配。
就连夏凡的名字都是母亲一锤定音。按父亲的意思是叫夏璠,璠,意为美玉。老爸还把字典拿过来指给母亲看,结果母亲瞧也未瞧,掷出句:就平凡的凡得了,好写。然后念叨了两遍名字:“夏凡,下凡,”口气不善得出声:“你说你姓什么不好,偏姓个夏,行了,就这么叫着吧。”
夏凡人小鬼大,私下里跟老爸亲,表面上对老妈乖巧。但她没想到,她的一句“跟妈妈”根本是个错误决定。以至于后来让她深刻的明白了离婚是怎么一回事,根本不是她当初以为的打发一个安慰一个,而是,选一个舍一个。跟着母亲离开时,老爸抱着夏凡红了眼眶,说闺女你要听妈妈的话,别惹她生气。
夏凡当然知道不能惹老妈生气,引起河东狮吼,后果很严重。照以往的经验,反正她和老爸是惹不起的。夏凡看着老爸难得一见的哭了,就趴在他耳边小声的哄他:“爸爸,我跟你是一伙的。”
离家的夏煸诟着母亲单独过了一段时间,于六岁的春天来到了程家,那是高档住宅区的两层别墅,夏凡住到二层尾端最小的一间,看着陌生的环境,严肃威严的男主人,释放着敌意的程家兄妹俩,夏凡几乎立即就预感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好,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粘母亲,小手一直紧紧的扯着她的衣角,熘的想,如果有老爸在就好了。
但老爸的话夏凡清楚的记得,他说,凡凡,你妈妈结婚了,你到了那儿要懂礼貌,别给你妈添乱。夏凡看见老爸说这话的表情跟当初望着她离开家的表情是一样的,长大后她才知道,那叫悲伤,很难过的表情。
嫁入豪门斐鋈敫叩到纬担衣着光鲜,住着高档别墅,可夏凡觉得母亲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那兄妹俩的敌意尖锐明显,饭桌上嫌母亲忙活了半天亲手做出的饭菜不好吃,衣服一天换好几套,保姆被折磨走,于是,楼上楼下,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全落在母亲一人身上。夏凡后来对比,觉得母亲当时旄鲆缓剧版的受气小媳妇。母亲竟然不恼,也不发火,脾气好得让夏凡觉得跟以前判若两人,依然每天慈祥无比的问那兄妹俩喜欢吃什么,然后给他们买礼物,这让夏凡联想到曾经,很是为老爸和自己不平。
当然人还是本性难移的。母亲单独面对她时,真实的情绪才会爆发,早已隐忍到极限的不耐愤懑,被毫无保留的渲泄出来,神态狰狞,气急败坏的诅咒,咬牙切齿的摔东西……这个时候的夏凡反而不怕母亲了,直到有一次夏凡吼了句:谁让你嫌贫爱富离开爸爸了?
这句话的后果让母亲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夏凡的脸上,然后七岁的夏凡在那一刻,瞬间将脑海中所有代表贬义的词组悉数吐了出来:“你喜新厌旧,贪慕虚荣,欺软怕硬――”停顿了一秒,又加上一句,“我讨厌你!”很感谢教中文的老爸,至今夏凡都能想到母亲当时瞠目结舌的模样。话喊完,夏凡就从那家跑出来了。
面对着如迷宫般的楼群街道,瘦小的夏凡在这个很大的城市面前渺小如微尘,她找不到家了。几经辗转,半个多月后浑身脏兮兮的坐到警察局里时,夏凡只哭着反复一句:我爸爸叫夏长志,是当老师的。
那一段时间,找不到人的夏爸爸快急疯了,来领人时,一眼见到蜷缩在角落的小人……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夏爸爸对着老伴马阿姨说:你见过受了惊吓的小鹿的眼神吗?和那个时候的凡凡一样的。
夏爸爸将夏凡搂得紧紧的,说闺女,以后就咱爷俩过了。
夏凡不理他,不跟他说话,
夏爸爸就抱着夏凡不撒手,说老爸没本事,以为你跟你妈能做个公主呢,老爸错了,对不起啊闺女。夏凡还是不说话,扭着小脸不看他。
一帮民警看着小夏凡乐,说小丫头,你不天天说想你老爸吗,怎么来了你又不理他了?夏凡谁也不看,谁也不理。
夏爸爸就拽着夏凡的小手让她摸霞旱亩垂,说闺女,爸爸让你摸耳垂,快,看看老爸的耳垂变厚没?
夏凡从小就有摸她老爸耳垂的习惯,但这次没摸,小胳膊犹豫着搂紧老爸的脖子,说,老爸我跟你……
回到老爸身边的夏凡又活蹦乱跳了,跟老爸学她在那家怎么怎么受气,说那家的峡文怎么怎么给她摆脸子看,又怎么怎么欺负她。夏爸爸问,凯文是谁?
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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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凡就一下子跳起,说老爸我没跟你说过吗?就是那家的孩子啊,大我四岁,可坏啦,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还有那个程琳琳,大我两岁,怎么说呢,老爸,形容一个人坏怎么说?
夏爸爸想了想,不太肯定的提供词组:恶毒?或者狠毒?反正不能用歹毒吧?
夏凡肯定得选了一个:就是恶毒,老爸,她总瞪我,还翻我东西,骂我是拖油瓶。
夏爸爸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凡凡,以后老爸将来就是要饭也不让你离开身边一步。想了想,又道,你妈妈也不容易,凡凡咱不怨恨她,行吗?
但夏凡对母亲的认定实在是难以建立起正面形象,撇撇嘴说,老妈讨好他们一家人却拿我当出气筒,老爸,你说,是不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话将老爸逗得大笑,说不能这么比喻。
夏凡一点也不在意母亲的做法,何来怨恨?她只是想不明白母亲的生活轨迹,风风火火的嫁到程家,好不容易得到认可了,听说家里也请上保姆了,经常出入商场美容院,转眼间又离了,这回嫁得更远,直接定居国外去了d好象是加拿大。
回到老爸身边的夏凡,后怕的想,幸亏自己跑回来,不然,岂不成了半个洋鬼子?悬哪。
由程家跑回来后的那一年多里,爷俩过得最是不亦乐乎。其间夏凡不止一次的承诺:老爸,将来我长大了,给你买座山,再给你盖座大房子,咱们d自己喜欢的动物,比如熊猫、树袋熊什么的,然后咱们办个动物园,谁来看就收谁的钱。
一段时间内,小小的夏凡就送了夏爸爸N座山和N所大房子,连带着动物无数。后来,果真兑现,全都画在了一张纸上让她老爸随时YY。
结果抚养权的归属,让夏凡d活了一年多后,再次离开夏爸爸身边,去了加拿大,她真的成了半个洋鬼子。
得知将要出国,她哭,“老爸,我不出国,我跟你……”
在机场,她一步三回头,隔着距离大喊:“老爸,早点来接我……”
在电话里,总会重复一句:“老爸,做飞机就能来找我,不麻烦的!”
没人能真正明白,这五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听了七年的中国话,识了不少的汉字后,一下子降临到完全不一样的语言和习俗的环境里,由拘谨到适应,终于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得懂书本里的东西,会做那上面的作业……作为支撑的,是一心等老爸来接她,因为,他答应了她的。
可是有一天,又生了第二个孩子的母亲对她说,你爸爸也结婚了,也有个叫他爸爸的女儿了,你还盼什么?
她就呆了,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发觉,所有的努力只换来陌生:
她去程家,平白多了一个叔叔,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她来加拿大,又多了一个大鼻子叔叔,还有后来降生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一直期待能来接自己的爸爸,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马阿姨,一个同样叫他爸爸的宋子珊。
原来,可以有很多人来代替自己!
可为什么,她留给别人的位置,换谁都不可以?
整整五年后,越来越安静的夏凡,沉默不语的一度让人抓狂。即使在见到赶来的夏爸爸时,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欢欣,没有拒绝。夏爸爸说:凡凡,爸爸来接你了!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依旧无话。任凭他如何引导,不说一句话。
夏爸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夏凡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么爱笑爱唱爱跳爱说话,那时的她踮起脚溃伸展双臂,舞起的《天鹅湖》也是有模有样的啊。
夏爸爸朝那个女人怒吼:“你们到底把凡凡怎么了?”
这个与他生活好几年的女人,难得的凝重,她历来都是颐指气使的。此时内疚的道:开始来时,光哭,以为闹过这一阵就好了。后来天天说等爸览唇樱也就顺着这话来哄骗她。渐渐的就变安静了,很难再听她说句话,这里的学校老师不只一次的与我沟通,也经常去看心理医生,但她就是这个样子。
他听得震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不是说她过得很好,课业很重,总是忙得不在吗?”
女辣阈男榱讼拢“她虽然不爱讲话,但学习成绩很好的。你打电话来,是她自己根本不愿意接,我只好这么说。”
还想再吵,忽然意识到她还在身旁,立即打住,却发现,自始至终,她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那样的眼神让他诧异,似乎在她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表演,一种很失败的表演;而她自己,只是一位看客,很冷漠的看客。
他蹲过来,伸手搂过夏凡,怀里的人也不挣扎,他说:“凡凡,我是爸爸啊,爸爸来接你了,爸爸说话不算数,爸爸跟你说对不起,爸爸带你回家,回中国去……”
她伸手去触他眼角砝幔将带泪的手指放在眼前静静的看。半晌,才问:“你喜欢我吗?”这一次又会留我多久?
离开加拿大,她同样用英语问了母亲一句:妈妈,你喜欢我吗?
喜欢过吗?
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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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凡骑了会儿,临时一靠,找了处阴凉停了下来。太热了,还没有风。许多的光阴似乎就是被这样一季一季的热情带走,然后再被凉薄接续上。
烈日炎炎下,这个世界依旧是车来车往,人流如织。高温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但生活让人不得不挺身而出,没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拒绝签约,拒绝挣钱,拒绝工作,总不能这样向领导请假:天太热了,我今儿不去上班了……
社会讲究和谐,而和谐似乎就是各就各位。
夏凡经常像现在这样,将摩托车停在路旁,倚着一处,慢慢眨着眼睛,看着人群发会儿呆。
莫名的追逐,将日子打发得匆匆忙忙,压在内心的,却是空落落的怅惘,有些东西,无形中,缓缓地,递减着,消失了下去。
偶尔不甘,像这夏天里的炙热一样,会在如死水般的心境上骤起一股子劲头,急于摆脱什么般,想突破这种模式,可大多时候,仍是一如既往的被支配着,将生活简单到机械。
然后在不断重复的日升日落中,内心及整个人开始变得老实,也接受这样老实的过。
是的,老实。
夏凡从后备箱里掏出矿泉水,拿在手里又不想喝了,摸着就温乎乎的,跟温开水一样,皱着眉灌了几口,瓶盖一拧,扔了回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重新骑上摩托车,驶入人流,如一滴水,融入汪洋大海。
路过人民广场,有文艺演出,似乎是哪个政府部门搞教育宣传的,人还不少,夏凡放慢了速度扫了几眼,驶开,不愿意往人堆里挤。
“凡凡,凡凡――”一声接一,喊得兴奋莫名。一辆出租车靠近夏凡,一双手从车窗伸出来冲夏凡猛劲的摇,“凡凡,凡凡――”
都不用看人,夏凡就从声音判断出此人非程琳琳莫属。夏凡放慢速度,抽空瞪了一眼那张牙舞爪的人,看到出租车越过自己,在前面靠边停下,车门一开,程琳琳冲了出来,“凡凡,凡凡――”
夏凡皱了皱眉,赶上复读机了。
有时候城市再大,但多了两个人就会觉得很挤,比如程凯文与程琳琳这兄妹俩。没事时夏凡琢磨起来也觉得挺神奇的,八杆子不相干的人,却可以通过一个人,一下子聚到一个屋檐下;然后再因为锤鋈耍各不相干。
通过母亲,她与程家就是这样。现在大家彼此毫无关系了,不对,应该说在很久以前就毫无关系了,却与这些人再做回不到陌生人。
追根溯源的想,是从什么时候又扯到一起的?时光一去很多年,有些往事,唰的一下,在脑海中闪闪垂――
从程家跑回来后,以为再不会碰面,结果某天,那个时常被夏凡挂在嘴边的臭凯文躲避不及,就那样真实的闯入夏凡的视线。当时的夏凡似乎比眼前这个大男孩子更慌乱,第一反应是扯着嗓子喊:“老爸,程凯文来啦,老爸快来啊,老爸――”程凯文瞬间跑掉。
往后夏凡总会警觉的打量四周,庆幸的是,没再出现。
第二次碰面,是刚从加拿大回来,已经不理人的夏凡并没有让同学好奇多久,便用欺负来试探她的反应。有次出了学校门,几个男同学拦截着她,她只会躲着绕路跑,畏缩的方式引得对方胆子更大,/齐上来抢她的书包,撕扯间夏凡被推倒在地,双手仍死死的抓着书包不放,拉锯间,一个人奔过来,怒气冲冲:“我TMD看看谁敢欺负她一下!”一身贵族校服的程凯文!
一副拼命的架势!
同学吓跑,他拉她起来,问出的第一句话是:“加拿大那边冷吧……”彼此已经整整五年不见。
夏凡甩开手忽然跑掉,他在后面追,“别跑啊,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程凯文啊……”夏凡跑得更快。感觉到他仍在尾随,被追急了的夏凡,在前面拐弯处一躲,听脚步声近时,猛得伸出右腿,他毫无防备,被绊得向前踉跄了下重重的趴在地上,半天才坐起来,手捂着脸,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夏凡站在太阳底下,脚底直冒凉气!
再往后,那条放学路上,程琳琳也出现了,这对兄妹,经常等在她的校门口,跟约好了似的。印象中,似乎程琳琳一直没怎么变,以前怎么对自己,现在仍是那芈横模样,不同的是,以前排斥,现在是亲近。
但程凯文就相对深奥了许多,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冷冰冰的少年变了,都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男性身上,变化更惊异:居然变得会开玩笑,会将目光放柔的看人,会轻言细语的说话,还会一本正经的玩冷幽默……除了偶尔带出些桀骜不驯的味道,再没了曾经的凛然冷峻。
夏凡仍旧不显山不露水的保持沉默不搭理人,程琳琳经常被漠视得抓狂,大声吼夏凡:“你这个哑巴,干吗不说话!”
程凯文则会沉沉的看着她,带些肯定的出声:“是不是出国久了,汉语的咬字与发有些别扭?没关系,多说话,慢慢就好了。”
别人都想不到这点!
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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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得不提宋子珊,她考上的名校正是程凯文就读的那一所,一个大四,一个大一,拥有了一段总让宋子珊挂在嘴边回味的所学长、学妹的共处时光。
围绕程凯文的一些消息,比如他在大学时代的冷傲不羁,包括层出不穷的桃色事件,整个一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等等这些都是由宋子珊与程琳琳的嘴里说出来的。她们总是喜欢拿来与夏凡分享,至于夏凡喜不喜欢听不在她俩的考虑范畴之内。
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亦或是岔开的成长轨迹,似乎,又变生分了。
也许,从未熟悉过。
然后,程凯文出国、回国、创业,再到回归家庭企业;
程琳琳是在本地念的大学,毕业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晃荡到现在开B舯O眨
夏凡混完了学习生涯中的最后三年,开始打零工,站前台,送外卖,喜欢上了摩托车。
昔日的相伴,在各自前行的路线中,被不断的扯离与抛却,几个人,就这么半生不熟的,跟夹生饭一样。
夏凡心里明白,除了六岁那一年多点的记忆,如果不是这兄妹俩的主动与后来的这些纠缠,彼此之间,什么都不剩,也什么都不是。
只是,偏偏就这么交集上了,好坏利弊的,只有天知道了。
浑身时尚的程琳琳一下来,就夸张的用手煽着风,“真热啊。”
明知道热还下车,傻么。“喊我干吗?”夏凡对人从来就缺乏热情。
程琳琳习惯成自然,问:“凡凡你今天休息干什么去了,我打你手机一直关机。”
“手机放家了,”夏凡仍坐在摩托车上,一脚点地,简明的问:“找我有事?”
程琳琳直接过来,一抬腿挤到夏凡后面,“你先送我到前面的那家大型书店去,那里有位作家正签名售书,我受托最少要买到三本,快点。”
“直接坐车到前面停不就完了?你下车干吗?”非得来折腾别人。
程琳琳也不废话,一拍夏凡的肩膀,“快走,驾!”
夏凡咬了咬牙,跟这种人掰不清,夏凡连说都懒得说。一踩油门,已经这样了。往前看了看,应该没有交警,放弃让这女人戴头盔的打算。
赶到书店,人还不少,程琳琳跳下来往里边挤,挤着挤着又跑回来,手指着夏凡:“你别跑啊,在这等着我,我要是回来看到你走了,我会很生气,”说完刚要走,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加一句:“会很生气很生气!”
夏凡头一扭,“十分钟!”好象那威胁多管用似的。
程琳琳就冲进去了,“十分钟肯定不够,你再多等会儿……”
出来时的程琳琳捧着三本书,看到夏凡还在,很满意,举到夏凡面前显摆道:“我厉害吧?”
夏凡一脸不耐,“二十五分钟了。”真搞不懂那个签名能说明什么,能避邪呀。
身边过去两个女孩每人端杯奶茶喝,程琳琳也想喝,“凡凡你给我买一杯呗。”
“我不想买给你。”
“你兜里没钱吗?”
“有啊,”夏凡说,“可你那么有钱,凭什么让我买?”
程琳琳就泪奔了,她看着自己的包,问:“如果我买,你喝不?”
“哈蜜瓜味的!”
“我比你大,就让着你点吧。”大两岁。程琳琳颠颠的跑过去,买了两杯,将那杯哈密瓜品的递给夏凡,卖乖道;“看姐姐对你多好。”
夏凡一口气喝掉大半,大热的天,又不是在咖啡厅,鬼才在太阳底下慢慢品呢,“有事没?没事走了。”
程琳琳开始发挥她闶缗风范,进行一小口一小口的斯文喝法,“等我喝完着啊。”
借着大厦的阴影,夏凡认命的坐在台阶上等。程琳琳也挨过来坐下,又开始了她的三句话不离她哥,“我哥的女人缘真是没治了,就是走在街上都经常有女孩子主动搭讪。”
夏凡接话:“悖你哥确实一脸嫖客相。”
程琳琳差点没呛到,不是没领教过这个家伙的毒舌,仍是气坏,“我哥长得就像个明星!”
夏凡点头:“嗯,实力派的。”
程琳琳不服,再接再厉,“比明星都帅!”
可不比明星帅么,憔湍愀绯さ哪茄儿,碰到银行抢劫,大吼一声‘举起手来,男的左边,女的右边’,你哥只能站中间。”
程琳琳呼得站起,大怒,“你竟然说我哥不男不女?”食指戳着夏凡的鼻尖:“我跟你拼了!”
夏凡不为所动,将头转一边,看别处去了。
程琳琳瞪着眼睛你你了半天,掏出手机,太过分了,太打击人了,要告诉老哥,赶紧的,一刻都不能耽搁。“哥,凡凡骂你不男不女,还说你是个嫖客。”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你让她说吧,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饶不了她!”
电话是按了免
的,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夏凡斜睨了手机一眼,似乎在瞪那个人:心情好不好关我何事,不耽误我继续当你不男不女么。
程凯文在电话那边不紧不慢,“凡凡就擅长在背后来能耐。够厉害你让她当着我的面说。”
“哥,凡凡越来越不怕你了。”
……
夏凡蹙了蹙眉,觉得程琳琳这人的汉奸潜质隐藏得很深啊。在电话结束后,夏凡对着孤家寡人的程琳琳问:“打小报告能够这么及时有效还不心虚,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老实人遇到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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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
琳手里的那杯奶茶磨洋工般,仍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龟速得跟品酒似的。夏凡看着心急干脆不看她,此时,太阳西斜,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相比午间的热烈,现在的它,整个散着橙色的柔光,缓缓西沉,透着点儿依依不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