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小姐,请问有预约吗?”站在装潢精致的四星级饭店前,林晚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长袖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中规中矩,简单朴素。
相比之下,这些服务生的制服反而要比她好看。而且对方略施脂粉,明艳照人,让她突然心生怯意。
只是服务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笑脸迎人,礼貌周到,丝毫没有任何鄙夷的表情。
林晚晚吁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进去走一趟也算是对舅妈有个交代。
据说是本市稍有名气的小开,一个普通的相亲,居然会挑上这样高级的地方。
她实在想不起了舅妈订的位子在哪里,斟酌了一会,迟疑地说:“呃,我来见一位先生,姓顾。”
服务生了然地点头,领着她往里走,有专人接过林晚晚脱下的大衣外套。
穿过大堂,走到靠内的名为“紫藤”的包厢前,服务员推开门:“小姐,这边请。”
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位男士,至于是圆是扁,林晚晚眯着眼,完全看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摸向鼻梁,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车上把眼镜拿掉了,随手放入了外套的口袋里。
以自己七百度的近视,眼前是一片模糊。
林晚晚眨眨眼,倒是没什么所谓。
其实以她这样的条件,要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无疑是异想天开。也就舅妈一直不死心,不停给她介绍适龄
男人,实行“有错过没放过”的三光政策,逮到一个算一个……
“小姐要喝点什么?”对面的
男人起身相迎,继而礼貌地帮她拉开椅子。再次落座后,沉默了一会,绅士地拿起菜单递了过来。
林晚晚适时地挡了挡:“我晚上还有事,顾先生随意就好。”
对方可能没想到她专程来相亲还会急着走,愣了一下,随口报了几个菜式,让服务员笨焐喜耍之后还解释道:“特意来,招牌菜不尝一尝总是可惜的。”
林晚晚含糊地应了一句,反正这顿饭是男方请客,她只要填饱肚子就行,也不太讲究。
虽然看不清这位顾先生的长相,不过光听这把声,语速不快,有点低沉,算得上是性感,倒是比鼻暗哪腥硕家悦耳得多。
就不知道这样貌,是不是跟这声音搭配了。
菜果然很快就上桌了,干煎银雪鱼,一品梅花参,鲍汁鲜草菇,鲍参翅肚更等等,荤素搭配,价钱看起来还算合理。
林晚晚不是没遇过相亲的时候,男方为了显摆自己的富有,胡乱点贵菜,最后不得不让她凑钱的糗事发生……
她没戴眼镜,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也不费心思找话题,只顾低着头吃东西。
也确实是饿了,林晚晚午饭的时候为了赶着打印下午的会议文件,就扒了几口饭草草了事。
顾凯相亲的次数并不少,碍于家里的压力,不得一次一次的在相同的餐厅,相同的位置,见着不同的年轻女孩。
他算不上相貌英俊,能给人深刻的印象。可是为人彬彬有礼,家里条件不错,每次相亲都能让对方留有好感。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方冷落,甚至于对方才刚到,就想着要尽早结束。
顾凯难得起了一点好奇心,尽量挑起轻松的话题,让桌上的气氛缓和。可是对方“嗯嗯、啊啊”的敷衍回答,让他也提不起劲来。
尤其是,他对这位小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仔细一看,她的身材娇小,一头乌黑的直发,瓜子脸,面色有点苍白。相貌秀丽,入门后一双眼习惯性地眯起,不经意间眉宇噙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妩媚风情。
顾凯犹豫了一会,忽然问:“小姐,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林晚晚一听,险些把刚饮下的水喷出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这么过时的套近乎方式,实在不能不令她感到惊讶。
显然,顾凯也觉得自己这话会让人产生歧义。
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开口了。
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顾凯看她不停低头悄悄盯着手表,有点无奈地叫来服务员结账。
实在是这样明显的逐客表现,他想当作看不见都很难。
只是这时候,服务生面色尴尬的又带来一位衣着体面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让顾凯和林晚晚颇有点哭笑不得。
林晚晚也笑着摇d:“不,我姓林。”
这出乌龙,显然是顾凯常年订了这个位置来相亲,服务生一看见年轻女孩要见顾先生,立刻就领了林晚晚过来。
没想到的是,她要见的是另一位“顾先生”。
“或许我该去解释一下?”让文小姐稍候,顾凯体贴地站起身,想到因为他的缘故,让另外的顾先生久等,总归是他的责任。
林晚晚看了眼手表,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确实得走了,看来是跟那位顾先生有缘无分了。”
朝顾凯和那位文小姐礼貌地点点头,她干净利落地直接起身就出了包厢。
看着林晚晚干净利落离开的身影,顾凯眯着眼若有所思。他的确曾经见过她,只是在什么地方?
林晚晚直到十一点才结束了晚上的家教,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最后一班公交。额头抵着车窗,昏昏欲睡。
家教的工资并不高,学生又是小学一年级的小>孩,知识点不多,晚上一般就监督她做作业,再检查一下,复习再预习,并不太难。
可能她看起来好说话,那家长将时薪一压再压,最后索性包月,林晚晚却没有多少怨言。
毕竟现在的大学生从街上一抓是一大把,自己高中学历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家>,已经很庆幸了。
即使比一般人的薪水低一点,几个月下来还是相当多的额外收入了。
林晚晚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舅妈了。
果然……
“晚晚,舅妈这次介绍的人挺好的吧。一>人才,研究生毕业,下个月就要去研究院工作,家里开公司的,身家不错。他听了
你的情况,又看了你的照片,觉得挺合适的,你们见面谈得怎么了?”舅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利,扯着嗓子,又说得极快。
林晚晚的瞌睡虫全给吓跑了,把手机从耳边往外挪了再挪:“舅妈,顾先生觉得真人没有照片漂亮。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妈那边也能照顾到……”
“你又不是三头六臂,还能弄一棵摇钱树来?”舅妈急急打断她,语气明显不高兴了:“这位顾先生条件很好,回头我去探探口风,适合的话你们再继续交往看看吧。”
不等林晚晚回应,那边转眼就挂了电话。
舅妈性子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说一不二。
林晚晚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急着让自己嫁人,但是心里并不怨。
这么几年,如果不是舅舅一家帮忙,恐怕妈也支撑不到现在……
只是她身上背的不是包袱,而是一个无底洞。这会要嫁人,还一定要嫁个有钱人,真是难上加难。
——
“晚晚,又通宵了?”上班踩着点进公司的莫妍把包包一放,侧头看向邻桌的女子,皱了皱眉头。
林晚晚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无框的眼镜,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昨晚挺顺利的。”
除了家教,她还接了零散的英文翻译兼职。昨晚只是普通的文件,没有费太长的时间,不过也凌晨四点才眯了会眼。
后面的,林晚晚自然是不敢跟这位中学同校,大她一届的师姐提起的。
莫妍睇着她,突然问:“昨天你舅妈又介绍男人来了?”
林晚晚点了点头,看见这位一直关心自己的师姐面色不悦,出声安慰道:“舅妈认识的人多,也是好意……”
“好意?”莫妍伸手点点她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次d是行业精英,聪明绝顶就算了,啤酒肚也没什么,可是个子不但比你矮半个头,居然还离异,有个两岁的孩子。”
林晚晚苦笑着,却也答不上话。
“再上次,说是某企业的技术人员,年薪六位数,家庭背景不错。见面的时候对方讲什么来着?”莫妍颇d点咬牙切齿,复述道:“结婚后一切都要以我为尊,要照顾二
老,不能忤逆他们,要包揽所有的家务,让我在外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莫妍也无言了:“你舅妈究竟从哪里找出这么多极品男人来?而且,这算哪门子的好意?就算是要找个有钱的男人来分担,也不用这么迫切吧。”
这压根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恨不得立刻就把林晚晚卖掉,免得滞销了。
林晚晚看她就要冒火了,急忙低声安抚:“没事,也就见见,合适的话再交往看看。”
莫妍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郁闷了:“你索性把眼镜拿掉,免得待会你舅妈不知给介绍什么男人,见了夜里得做恶梦的。”
“还有,别当自己还年轻就一直透支,看你这眼睛就快跟熊猫有的一比了。”
听了她的话,林晚晚心里一暖。
当初如果不是莫妍的帮助,以她高中毕业的学历,要进入这间在国内广告界首屈一指的大企业简直是难如登天。
即使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助理,薪酬已经比其它地方不知好上多少……
林晚晚对这位师姐一直很感激。
“对了,有个小道消息。”莫妍凑过来,一脸兴味:“下周副总要来分公司巡视,据说成熟稳重,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英俊多金,身价不菲。”
说完,她不由打趣道:“晚晚的舅妈那么想你嫁有钱人,这位副总绝对符合标准。”
林晚晚兴趣缺缺,只含糊地应了一声:“我舅妈还没这么神通广大,认识这样的人……总蠢戳耍干活吧。”
她们的上司是这里的创意总监张茵,每天的衣服都是一身黑,长发盘起,一丝不苟。作风严厉,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训斥过。暗地里,有人给张茵起了个外号叫“灭绝师太”,绝对的贴切。
莫妍平时口直心快,无所顾忌,最怕的就是次弧懊鹁”总监。
闻言,她立刻正襟危坐,无比认真地盯着桌上的一张纸。
邻桌的林晚晚余光一瞥,发现莫妍手上的是她昨天中午多打的一页文件……
解围
“今晚的音乐会,一起去?”郑源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戳怂κ掷锏牧秸牌薄
顾凯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向他的好友兼得力助手,好笑道:“怎么不跟你女友去,居然来找我?”
郑源耸耸肩:“她临时要出差,没办法。就这样浪费掉也不好,跟别的女孩去,小辰回来还不撕了我?”
顾凯摇摇头,郑源的女友莫辰他见过几次。身材高挑,容貌漂亮,为人精明能干,就是独占欲太强。
在公司里,郑源的下属和秘书全都是男性,足见莫辰的“强权”深入人心。
难为好友一直忍受得了她,顾凯唇角含笑,如果是他,恐怕早就要吃不消了。
见他不感兴趣,郑源把票往前一递:“钢琴王子宋晨的音乐会,你不是一向最喜欢他弹奏的肖邦?”
他忽然一顿,挑眉道:“说起来,四年前你不是在场观看了那场青年钢琴比赛,宋晨就是当时的总冠军……”
顾凯猛地一抬头,愣是把郑v吓了一大跳。
“难怪有些熟悉,原来是她……”
“怎么了?难得咱们的顾大少也看上谁了?”郑源饶有兴趣地弯下腰,凑过头,就差把耳朵伸到顾凯的嘴边。
顾凯往后一仰,直接把手里的文件朝他怀里一抛:“今晚妈又约了文家小姐,如果能帮我推掉,就陪你去音乐会。”
郑源苦着脸,要打消伯母把顾凯sale出去的念头,实在是不可能的任务,他不解道:“你上回不是见了那位文小姐,怎么又见一次?终于打算定下来了?”
顾凯抬手抚额,上回的乌龙,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帮你打发掉是不可能了,当大灯泡我还是绰绰有余的。”郑源摸着下巴,一脸笃定地应承了。
原本两人的晚餐变成了三人行,文小姐即使修养再好,也难免没有好脸色。
匆匆结束这顿饭,她便礼貌地起身离开了。
郑源在她身后悄悄做了个胜利的姿势,顾凯端起高脚杯,心情亦颇为愉快地喝下杯中的红酒。
终于又打发掉一个,可喜可贺。
“那位文小姐长得漂亮,说话细声细气,温柔贤淑,身材更是没话说。反正你是顾家独子,无论如何都要结婚,这样出色的尤物;丶乙参闯⒉豢伞!敝T蠢裂笱蟮氐ナ殖抛畔买Γ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对面的顾凯。
“还是说,顾家大少其实有哪些方面的隐疾?”
顾凯懒得继续听他的疯言疯语,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累了,演奏会就不去了。”
郑源跳起身,不悦道:“喂喂,你这叫作过河拆桥,太不厚道……”
正说着,前面的顾凯却忽然停下脚步,让郑源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
顺着顾凯的目光,郑源望见酒店大堂中央,一对男女面对面的坐着,男人一阵阵拔高的呵斥声响起,周侧的客人频频瞥去厌恶的眼神。
“大堂经理怎么做事的,这个时候居然不上前劝说,让其他客人倒足了胃口?”
这间酒店是顾家名下的,郑源也时常过来。看不过眼,他招手正要叫人,却见顾凯已经大步走去。
林晚晚头疼欲裂,没想到一场相亲竟然会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
舅妈果然有所保留,把她的情况说得轻巧,对方懵懂无知,自己这一提,立刻就怒了。
“……你舅母说得天花乱坠,原来不过是骗钱的?讲什么病弱,压根就成了植物人,这药费跟扔大海里一样,有去无回”清瘦的男子西装革履,训起人来头头是道,口沫横飞。
话到最后,越发难听了。
“长得是挺漂亮的,就不知道用这张脸蒙了多少男人,骗了多少钱。好在我聪明,一开始就问清楚了,要不然还真得吃这暗亏!”
林晚晚已经忍无可忍了,皱紧眉头,身侧的双手用力握成拳。
男人说了半天,看她不还口,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目光斜斜地一扫:“身材还过得去,听说是处女,就不知会不会是残花败柳……”
冰凉的清水骤然泼了过去,打断了他的话。
林晚晚把手里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放,凉凉开口:“顾先生,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注意你的措辞。”
“你——”男人没料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赤红着眼,一把抓住林晚晚的手臂。
这女人今晚让他丢尽了面子,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顾先生,好久不见了。”顾凯淡笑着迎了过来,似乎对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
顾家长子,不管是谁都得给上三分薄面。
男人瞪了林晚晚一眼,收回手,勉强嘴角扯了个笑:“顾总,真巧,也来这边吃饭?”
“嗯,跟朋友来的,正要走。”顾凯睨了眼他们那一桌,招手叫来了大堂经理:“难得碰上,不如我做东?”
“顾总客气了,我们也吃好了正要走。”男人一身狼狈,顾凯体贴地让人送来干净合身的衬衫,还一路送到了酒店门口。
这场闹剧,就如此轻易地结束了。
林晚晚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叹了口气,无视四周探究的目光,匆忙出了去。
在酒店门口看到方才替她解围的人,林晚晚感激地朝他一笑:“先生,刚才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顾凯看着她,笑言:“原来刚刚那一位,就是林小姐之前错〉牧硪晃还讼壬。”
林晚晚一愣,后知后觉:“你是上次的……?”
见她神色吃惊,顾凯无奈一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相貌居然平凡得让人毫无印象?”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林晚晚歉意地说:“我的近视很深,上回忘记戴眼镜了。”
顾凯一听,心里有点纳闷。
她竟然对着一个面容模糊的陌生男人相亲,是全然不在意对方的相貌,还是跟自己一样敷衍了事?
林晚晚看了眼手表,家教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刚刚没能吃上饭,现在也没时间了。
“林小姐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顾凯细细看着她,对林晚晚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有点惊讶这人的改变很大。
要不然,他估计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
“不用了,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坐公车就行。”林晚晚想着在前面的便利店买一盒牛奶将就着,免得饿着晚上又得胃疼了。
望见她急急走远的身影,顾凯深感他的魅力最近急剧下降。
郑源去停车场取了车回来,只能稍微瞅见林晚晚的模糊身影,兄弟好地把手臂横在他的肩头,调侃道:“难得顾大少竟然还有吃瘪的时候,这女人是谁?
顾凯甩开他的手臂,扭头简略地答了一句:“一个故人而已。”
只有一面之缘,恐怕林晚晚根本不记得有他这个人……
我们结婚吧
“晚晚来了,每周都这么准时。”病床边的人正洗完手,看见推门走入的林晚晚,W懦她点了点头。
“章姨,辛苦你了,剩下的我来做吧。”挽起衣袖,林晚晚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熟练地替床上的人按摩。
用力适中,不能太使劲,又不能太轻,不到一会就让她满头大汗。
章姨睇着越发消瘦的林晚晚,不由有点心疼。
她是这医院的专职看护,照顾这个病房的人已经足足四年了。
“妈的情况还好吗?”稍微告一段落,林晚晚擦擦额上的汗,细心地把被子盖好,免得床上的人着凉。
“还是
老样子,说明会慢慢好起来的。”一般的植物人躺了几年,肌肉萎缩,各方面的器官都会有衰退的现象。难为林妈妈除了因为只是输液而变得皮包骨外,各项指标十分稳定,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尤其是在她跟林晚晚的小心照料下,坚持替严茂兰按摩,肌肉萎缩得相对比较迟缓。
章姨做这一行将近十年,第甏斡龅秸庋有孝心的孩子。
严茂兰即使在三伏天,后背和腿上也没热得起痱子;在酷寒的时候,亦不见有冻疮。
林晚晚平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有时间总会来医院,在床边握着严茂兰的手,小声说着自己这周琐碎的事。
即使她明白床上的人昏迷不醒,不可能听得到,这四年来一千多个日子,林晚晚从来没有放弃过。
章姨见她面色苍白,眼底一圈的青影,暗暗叹气:“晚晚还没吃吧?我带了饭菜,一起来吃。”
林晚晚笑着谢了她,又听章姨苦口婆心地劝说:“虽然你妈妈的医药费是洗蟮母旱#可是你也别忘记照顾好自己。身体是革命的资本,别到时候你妈妈好了,晚晚你却倒下了……”
“我晓得的,”林晚晚知道这位看护一向热心,对自己又多加照顾,心里一直很感激:“章姨烧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你这孩子嘴巴真甜,喜暇投喑缘悖瞧你最近瘦的。”章姨皱着眉,一筷子挑着菜里的肉都往她碗里夹,恨不得让林晚晚一下子吃成胖子。
林晚晚笑眯眯地把饭菜都吃了个干净,平时太忙,没能静下来好好吃一顿,每周就指望着章姨给她加菜了。
尤其是,章姨的饭菜里,依稀铣猿鐾日严茂兰的手艺……
望着章姨乐呵呵地把碗筷收了,出去刷洗,林晚晚满脸挂着的笑意才慢慢褪了下去。
她站在病床前,睇着妈妈高雅清丽的面容现在苍白且憔悴,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紧紧闭着眼。那双慈祥的眸子,自四年前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林晚晚跪在床边,小心避开输液的针头,握着严茂兰的手心里呢喃:妈妈是不是在做着美梦?只是这场梦,您做得太久了,晚晚一个人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许久,她红着眼出了病房。
章姨习以为常,伸手拍拍林晚晚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在医院这么多年,看惯了无数的生老病死。但她还是疼惜这个孩子,希望晚晚能过得更好……
“章姨,这个月的看护费,得下周才能给您了……”林晚晚低下头,胡乱揉了揉眼,歉意地说道。
物价上涨,药品的价格也升了不少。她向来没有积蓄,只能想着下周一笔翻译的钱要打过来,先给章姨垫上。
章姨深知林晚晚的性子,这么几年来从来没拖欠过看护费,对她还是很信任的:“晚晚,如果手头太紧,你晚些再给我也行。”
这孩子不要命的工作,章姨真怕她的身体要吃幌了。
林晚晚笑了:“多谢你,章姨。”
“真巧,林小姐。”
直到医院探视的时间即将结束,林晚晚这才出了病房,靠着冰凉的墙壁稍稍吁了口气,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好,顾先生。”
瞥见林晚晚通红的双眼,顾凯目光一闪:“我爸的老毛病又犯了……林小姐这是?”
林晚晚低下头:“我来看看我妈……顾世伯还好吧?”
“急性胆囊炎,医院紧张得不行,一进来就送急症室,现在里面就我爸还活蹦乱跳的。”顾凯笑得v点无奈,看怕他爸成了医院急症室里面第一个还能自理的病患了。
“林小姐现在有时间么?我想跟你谈一谈。”
林晚晚看了看手表,离家教的时间还早,又想到这人前几天替她解了围,于情于理也该答应,便点头了。
医院的一楼设了休息室,是专门为病人家属服务的。
顾凯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杯咖啡,林晚晚则是要了一杯橙汁,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好一会相顾无言。
周围有小孩的吵闹声,家长的呵斥,还有家属愁眉苦脸地低声交谈。
林晚晚受不住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不知顾先生想要跟我谈什么?”
顾凯睇着手里的黑咖啡,忽然抬头说:“林小姐,我们结婚吧。”
林晚晚愕然地看向对面的人,下一刻心生恼怒:“顾先生,请不要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顾凯敛了笑,目光炯炯:“我是认真的。”
一个前后只见了三次面的人,却突然向她求婚,林晚晚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就要走。
顾凯抓住她的手臂,轻声说:“林小姐不妨听下去,这件事对你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不必了,”林晚晚挣扎了几下,却甩不开他的手,不由蹙起眉:“顾先生,请自重。”
“令堂的事,我略有耳闻。一大笔的医药费,是个不小的负担,单凭林小姐的工作,以及各项兼职,只是杯水车薪。”顾凯从容地收回手,满意地看着林晚晚再度坐下。
秀丽的脸容砦⒎白,她睨了他一眼,语气极为不悦:“顾先生找人调查我?”
“没有,”顾凯摇摇头,漫不经心地笑了:“林小姐当初的事轰动全国,随意翻查四年前的报章杂志就足够清楚了。”
林晚晚抿紧唇,桌下的手握成拳,隐隐有些颤抖:“这跟顾先生要砦医峄橛惺裁垂叵担俊
“你需要一大笔钱来支付令堂的医药费,而我又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各取所需,林小姐不觉得我们很合适?”顾凯倾身向前,放柔了声线,循循诱导。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结婚的事除了至亲,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怼
林晚晚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点动摇。
但是这几年经历了不少事,她不管如何都不愿将主动权交在别人的手上。
林晚晚迅速镇定下来,沉声问:“顾先生的意思是,婚后你会主动承担我母亲以后所有的医药费用。而这段婚姻,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公证,没有婚礼,也不用知会两家的亲属?”
顾凯眯起眼,所有的医药费用……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要谨慎和聪明。
“不错,顾家会支付令堂这笔昂贵的医药费。而婚后我能给你的,除了顾太太的名头,只有一颗华而不实的钻石戒指了弧
“我很怀疑,这笔庞大的费用顾先生确切有能力支付吗?”林晚晚抬起眼,直白地问。
顾凯嗤笑一声,答道:“林小姐那天去的酒店就是顾家名下的其中一处产业,如果还抱有疑问,我可以立刻请顾家的私人律师过来大约说说顾家现有的资产。”
闻言,林晚晚沉思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顾先生,这段婚姻的限期是多久?”
“三年如何?”顾凯靠在椅背上,难得打趣道:“就怕那时候,林小姐要舍不得结束这段婚姻。”
“既然顾先生担心这一点,我们不如定下一份协议d免得事后发生不必要的纷争。”林晚晚望着对面神情闲适的男人,心不在焉道:“既然顾家有自己的律师,也就省去了不少麻烦。等协议出来,我们再细谈。”
家教的时间差不多了,她没有再看顾凯一眼,径直离开了。
留下顾凯喝着杯里冷掉的黑咖啡d唇边微微上扬。
方才林晚晚突然从柔弱的兔子变成刺猬的模样,令他不禁觉得,往后的日子会相当有趣……
先斩后奏
“晚晚,昨天没休息好?”莫妍刚坐下,看见她一脸憔悴,挂着两个黑眼圈,不由吓了一跳。
林d晚摇头,她想了一夜,觉得自己答应那位顾先生荒唐的提议,肯定是脑门被夹了。
不说顾家是否真的有能力支付严茂兰的医药费,光是他一人的决定,他的家人会怎么看?
她思前想后,在床上辗转难眠了一夜,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林晚晚望向身边满目关切的莫妍,双唇一抖,迟疑着终究是开了口:“师姐,你听说过顾……”
“顾什么?”莫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奇怪一向果断的林晚晚竟然也有犹豫的时候。
却见她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便转过身,低头看起了手<的文件,神色却明显心不在焉。
林晚晚自嘲一笑,说到底,她连昨天跟自己求婚的那个男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冲动地答应了那样荒谬的主意……
“……晚晚,”莫妍突然悄悄拍了她几下,林晚晚这才惊醒过来。扭头看见门口一脸不悦的张茵,急<站起来。
“张主任……”
张茵今日破天荒地换掉了黑漆漆的裤装,一身米白色的套裙,修长的双腿一览无遗。面上还化了淡妆,向来梳得整齐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端庄妩媚。
她皱了皱眉头,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像平日那样厉声呵斥:“林晚晚,莫妍,十五分钟后送四杯咖啡进会议室。”
说完,张茵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了。
林晚晚目瞪口呆,僵硬地回头,小声问:“灭绝转性了?突然这么有女人味,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莫妍“扑哧”一声笑了:“别说你了,司机小吴进来的时候看见灭绝,脸憋得通红,没等电梯的门开就一头撞了上去。”
想到那情景,林晚晚也忍不住好笑。
“她当然要盛装打扮了,副总要来分公司巡视,能不能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就看这回了。”莫妍得到小道消息,凑过来朝她挤闩眼地说。
林晚晚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反正灰姑娘遇上王子然后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之中。就是没想到做事严谨,为人严厉的张茵也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暗暗惊奇而已。
林晚晚端着咖啡,跟莫妍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圆桌靠窗的那面,有三人背对光线坐着,看不清容貌。她眼观鼻鼻观心,一一将咖啡放在桌上。
正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林晚晚愕然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眸。
顾凯悄悄向她眨眨眼,又礼貌地笑着继续听张茵的工<汇报。
张茵一反常态,满脸堆着笑,双眼闪闪发光,声音比平日更是多了些柔和与娇媚,听得林晚晚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抱着盘子扭头就冲出了会议室。
莫妍睇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撇撇嘴,面色不屑:“看灭绝刚才的样子,躬着身往前靠,□若隐若<,人也就快贴到副总的怀里去。那短裙不停往上缩,大腿都快全露出来了。”
“副总没有想象中那么帅,不过笑起来很有味道,反而是他身边的总监英俊帅气……”
林晚晚神思恍惚,“嗯”“啊”地应着,莫妍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
实在是刚才的事让她大受冲击,那位顾先生,原来就是公司的副总顾凯?
林晚晚想了想,疑惑地问:“我记得鸣威总经理是姓马的?”
张茵眼高于顶,不像会是攀附一个普通副总就会满足的人。
莫妍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进公司这么久,居然不知道鸣威只是顾氏集团旗下其中一间公司?副总是太子爷,顾家以后的接班人,现在只是下放到鸣威学习而已。灭绝当然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最好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把副总一举拿下。毕竟嫁入顾家,身价暴涨,跻身豪门之列,谁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闻言,林晚晚颇有些哭笑不得。
谁会想到这位顾家太子爷被相亲弄得烦不胜烦,暗中向她提出“隐婚”的主意?
副总巡视,张茵全程陪驾,一整天办公室里风平浪静,欢声笑语。实在是被“灭绝”压迫已久,众人每日战战兢兢的,像是回v了解放前。
林晚晚早就收拾好东西,一看下班的点数到了,抓起包包立马出了公司。
明天是周末,晚上的家教因为学生要出游而暂停。无事一身轻,她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然后到医院看看严茂兰,再回去睡个天昏地暗。
实在是最近的工作强度太厉害,林晚晚又多接了几单翻译的兼职。就算身体真是铁打的,也累得支持不住。
身后响起急促的车喇叭声,她以为自己挡道了,只是往路里边挪了挪。
好一会林晚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站在台阶上,怎么挡路?
转头一看,身后一辆浅灰色的轿车,驾驶座上的人无比熟悉。
顾凯将车子开到她的跟前,探过身来:“林小姐,请上车。”
林晚晚奇怪了:“顾总不是跟张主任去吃饭……”
张茵今天一整日的笑容,比之前半年还多,居然会放过跟顾凯一同用餐的机会?
“有郑源陪同,不差我一个。”顾凯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林小姐打算在大路上站多久,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话一出,林晚晚抿紧唇,只好匆匆钻入了车后座。
顾凯启动车子,余光望见后座正襟危坐的女子,面色沉静,不见半点异常。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兴味:“我还以为经过四年前的意外,林小姐会因为害怕而不再坐车了?”
林晚晚笑得无奈,并不否认:“刚开始我确实不敢上车,甚至是听到车喇叭的声音都会受到很大的惊吓。可是妈的治疗不能断,钱不会自己主动来,只能逼着我去适应。”
起初她怕坐车,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骑着去上班。可是一整天费在路上的时间太多,又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
最后咬咬牙,她戴上耳机,在周末来回搭着公交。在这一程程中,强自己不去回想那时候的惊慌与无助,甚至是失望。
这一天下来,林晚晚在屋内大病了一场。两天后把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卖给了收废铁的老伯,买了一张IC卡重新搭车去工作。
时间就是金钱,这些钱能救得了妈妈,她又何必为了那点怯弱而踌躇不前?
虽然这过程很痛苦,林晚晚不止一次在车厢内苍白着脸,恶心想吐,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支持不下去。
但是一想到病床上的严茂兰,她硬是咬紧牙关挺过去了,费了将近一年才渐渐适应。
这些事,林晚晚并不觉得有告诉顾凯的必要<
顾凯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也能想象到其中的不容易,心里对林晚晚多了一分敬佩。
他侧过头,往旁边努努嘴,打趣道:“那难不成是我长得像洪水猛兽,这才让林小姐不得已舍去前座,而挑了后面的位置?”
林晚晚被他逗趣了,颇为正经地说:“顾先生,美国专家曾做过调查。如果驾驶座的危险指数是一百,那么副驾驶座的就是一百零一,后座则是六十到七十之间。”
说到这里,她才笑了:“两厢比较,顾先生觉得我会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