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月4日，清明，晴。

  公墓里到处是放鞭炮烧纸钱的，青色的烟雾缭绕，李秋生抱着束白菊，来到了母亲王英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李秋生的鼻子有些发酸。

  刚上初中的那一年，父亲李景吾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个孩子，为了孩子的户口，李景吾不得不把事情摆出来。其实，王英也早察觉到了这事，只是为了孩子，一直在隐忍着，可这一天却还是来了。李景吾和王英离了婚，离婚时，王英一滴泪也没流下，只是紧紧的抱着李秋生。

  从那以后，李景吾再也没有出现在王英母子面前，李秋生对李景吾又想念又是恨，难道你那个儿子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儿子的吗？

  王英在离婚后，辞去了原本效益就不太好的工厂的工作，在菜市场里租了个门面，做起了蔬菜买卖，每天凌晨3点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看着忙碌的母亲，李秋生学习更加努力了，他现在愿意的就是好好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让母亲不再劳累。当然，随着时间的流走，原本对李景吾的想念，全变成了一股恨意，每当过年过节时，看见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看见别人的父亲带着孩子到这到那，那种渴望与恨的交织，让他原本阳光的心情变得阴霾。好在王英也时常注意着孩子的心理变化,常常开导着他,这也从一定的程度上缓解了李秋生种种不当的心理情况.李秋生每逢节假日，总是先做完所有的功课后，到母亲的小门面帮忙，整理下菜，算算账，收收钱，母子俩过很不错。谁说单亲家庭的日子就难过？王英母子绝是一个反例。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公平,每个人的付出都会有回报;只是,随着你付出的性质,回报的性质也不同.

  时间转眼间过了6年，王英的门面由租房变成了自己的，由一间变成了两间，只是头上多了丝丝白发，这就是岁月不饶人啊。李秋生也由中学生变成了大学生，而且还是全国前五大学的学生。上大学了，学习的气氛没有上高中时的紧迫，时间上宽松，也让大学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谈恋爱是少不了的项目。只是李秋生对女生总是不来电，倒是有几个女同学追着他，1米7的个子不算高，但从中学时期就帮母亲忙碌的他，身子很健壮，五官不清秀，却很帅气，戴着副眼镜。李秋生面对追他的女孩子，总是用同一个说法回避，“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谈恋爱的。”于是，在同学中，他成了个学习模范，在其背后还有个外号叫：木头疙瘩。其实，李秋生何尝不想谈个恋爱，只是他对女孩子没感觉，他对男人有感觉，那种心跳的感觉在他上高中时就有过，对方是他的老师，50岁，胖乎乎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他迷上了他，所以他教的那门课也就学的特别用功，为的就是让老师注意到他。时间一长，李秋生知道了自己是个gay,而且是个喜欢中年的gay.

  李秋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人，他上网查过，但网上说的也很笼统，于是乎，不再想，安心的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不再让渐渐老去的母亲劳累，这是他以前的愿望，也是现在的目标。23岁，到了大四的他有两条路，一是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涯，去找工作；二是系里推荐他考研。他把情况对王英说了，并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作为母亲的王英觉得李秋生还小，再说了，现在学历高找工作也可以找个更好点的，在王英的再三劝说下，李秋生读了研究生。

  这一年的初冬，读研的最后一年，一天早晨，李秋生突然间接到个电话，说王英出事住院了，让他赶紧回去。李秋生匆忙的请假回家，一路风尘，直接去了医院，姨母、姨父都在，看着李秋生的到来，泪流满面的姨母和姨父出去了，而一直在昏迷中的王英似乎感觉到自己最亲的人来了，也转醒了，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孩子，王英的脸上带着因身上疼痛的而变形的笑容，用微弱的声音对李秋生交待了家里的事，“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则是王英对李秋生最后的叮嘱，看着没有闭上眼睛就过世的母亲，李秋生大哭，父亲的离弃，母亲的离世，以及以往生活中遇到的种种困苦，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哭，是悲伤的一种体现，也是一种心情的发泄方式；人，可以流泪，但不可以流过泪后还颓废。

  王英为什么会出车祸？当天凌晨，有一车刚从外地运过来的菜，王英想着要赶快下货，把菜尽可能的批发出去，蔬菜这东西，虽在冬天，也不能搁置，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刚出门走到路口，一辆小轿车迎面使来，那个路口没路灯，车行驶的过快，没看清就撞上了王英，被在不远处住的大爷夜起听见了刹车的声音，才出来看看，一看不得了，出事了，而此时那撞人的车早就跑没影了，事后，由于那里没路灯，没摄像头，又没有目击者，跟本查不到，最后成了不了了之的交通事故。最讽刺的是：这件事过后，这个路口便按上了路灯。

  忙过母亲的后事之后，李秋生在姨父母以及菜市场别的商贩帮助下，外理了余下的蔬菜，把两间门面房也卖了。回到家里，看着空空的房间，再一次以泪洗面，对着镜子里那个自己，想起了母亲留下的最后八个字“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并对自己说：我长大了，以前是妈妈撑起的天，现在我要自己撑起这一片天。

  日子不停步的向前走，李秋生在忙碌中硕士毕业了，也顺利的在N市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按照家里的习俗，他每年的清明和过年时都会回来上坟。

  这一个清明时节，对着王英的照片，李秋生自语道：“妈，儿子长大了，工作了，现在回来看看你，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妈，儿子想你了。”红了的眼眶里满是雾气，李秋生硬是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公墓的前后排间隔小，无法跪下磕头，李秋生鞠了三个躬，带着再也无法实现的愿望，离开了公墓，只剩下在春风中微微摆动的白菊。

  第一部分《情难枕》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