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闷热潮湿的空气,从巷内隐隐若若吹荡出来,有些沾滞。这条并不长的巷子,黎子峰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结果令他失望,依然没有找到宝山叔,一点迹象也没有。
这样闷热的天气,加上有些担忧,黎子峰感觉有些胸闷,额头脸上冒出一层汗来。
即使没有好感,即便宝山叔只是偶遇的一个
老人,黎子峰也希望能找到他,帮他开个房间,在这城市的深夜,能让他睡得踏实安稳的觉吧。
黎子峰不由想到,如果不是撞到大友的车,差点出车祸,宝山叔与汤贵也就去了新的工地;要是遇上个
老板好讲话,现在可能也找好了工作,在工地上住下了呢。
开始还有点把再次相遇当作惊喜,这会儿,黎子峰不这么想了。这种惊喜事出意外,却是打乱了宝山叔的生活,反而给他添麻烦。黎子峰情愿不要这样的惊喜。
带着冒出来的丝丝内疚,黎子峰又一次在巷子搜寻。他边走边喊,怕影响巷子里居民休息,他喊了几声后,就不好再喊了。
边走边找,昏暗的角落等地方都看了个遍,黎子峰越来越觉得宝山叔不会住在巷子。他分析,这里多数是私人楼房,有些像是出租的,不规则地搭建着。宝山叔应该没熟人在这,又怎么会住这呢?
再次走到巷子口,这里通向护城河,河堤上几盏路灯照着,几个行人走过,不远处有座小石桥,上而有些车辆驶过。
沿着河堤,黎子峰有点失望地继续寻找。
有一点他很疑惑,就是宝山叔再是干体力活的,腿脚利索,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应该不会走很快的。以自己的速度,就算耽误几分钟,也能追上啊。
可是,宝山叔去哪里了呢?
越走,黎子峰心里越空落,仿佛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在大友睡着了,要是让他知道,黎子峰在这大晚上找一个民工大叔,肯定眼睛会瞪得牛眼似的,然后会加倍嘲讽,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可就真不好解释了。
位处老城区的这段河堤,两旁多是遮天憋日的梧桐树,高大而枝繁叶茂。河堤修筑有些年头,呈现一种老旧的模样。黎子峰在堤上走了一段路,便走到了石桥边,他这时又出了一头大汗,也有点走累了。
桥上经过的车辆忽一下驶过,车灯忽闪,随之便是沉闷的静寂。
护城河面很幽暗,也没有一丝凉风,倒是能闻到淡淡的腥味。黎子峰呼了几口气,手撑着堤上的石栏杆,沮丧地茫然四顾。
学计算机的黎子峰,专业拔尖,思维逻辑也很慎密。只是没想到,今晚事情处理得不周全,他忽略了一点,主要是没有从宝山叔角度去考虑。
黎子峰有些扫兴,一边擦着汗,视线随意地从对岸扫到桥下,发现那桥下有人影在动,那身影让他顿时一喜!
太意外了,他定睛看去,没错,是宝山叔!
虽然看不很清楚,但黎子峰已经对大叔的模样身材有了点印象,那略带拱起的背脊,厚实雄壮的身躯,哪还会有错啊!
经过一番寻找,无意间发现了宝山叔,这真是令黎子峰心花怒放了!
他马上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下河堤,沿着台阶迅速跑到桥下。
桥下是个从岸边延伸到河中的一孔桥洞,洞内是块较平整的水泥地,上面就是石梁弯拱的桥面。
黎子峰看到,桥洞有几个流浪汉已经躺在那了,在一些废物品中睡觉。
当黎子峰跑到桥洞时,宝山叔正从袋子里拿出薄薄的铺盖,旁边的汤贵已经躺下,四仰八叉地打起呼噜。
“大叔!”黎子峰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地欣喜。
“老……板?”
见黎子峰突然跑来,宝山叔很是诧异。
“大叔
你……
你怎么到这来了?”黎子峰颇感意外,这里显然不是睡觉的地方,何况还是与流浪汉们同眠,太不可思议了。
宝山叔回过身来,又马上低下头去,似乎不想让黎子峰认出来。
“大叔你没找到宾馆旅社吧,我刚才还到处找你来着,一直没找到,原来你在这啊。”
宝山叔手里拿着铺盖,一时不知该铺开,还是怎么办,便小声问道:“老板,你、你找我是有事么?”
宝山叔想不明白,这位老板开车走了,又找来干什么哟?莫不是落下东西了?
不等黎子峰回答,宝山叔便望向自己的袋子:“是不是老板你掉了东西?你讲是什么,我帮你找。”
“没有,哪有什么东西掉的。”黎子峰笑着摆手。
这下宝山叔更糊涂了,他抬头看眼黎子峰,想了一下,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要他和汤贵分摊饭钱。
晚上的饭,在宝山叔看来太丰盛太好了,都是好贵的菜,那价钱肯定不少。四个人吃饭,最后是老板一个人付的钱,这也说不过去的。
“哦……我晓得了,你等下啊,我马上拿给你。”
宝山叔说着,就开始解裤子。
见这情形,黎子峰一时楞住了!
这是要干嘛?当着面脱裤子,是什么意思?
“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呀?”
很快,宝山叔解开裤带,从裤腰那儿缝的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卷起的钱。他从中抽出一张百元票子,又觉得少了,又抽出一张。
“老板,你拿着,这是我跟汤贵的饭钱。”
“饭钱?”
“对啊,我们吃了饭肯定是要出钱的嘛。”宝山叔想当然地样子。
黎子峰这才明白,宝山叔拿钱出来是要付餐费的,原来,他以为自己跑来是找他要饭钱啊。
“大叔,你、你误会啦!”看到大叔藏在裤腰带中皱皱的钱,黎子峰不知怎么有点难受。
这可能是大叔仅有的一点钱,是他在山里流汗种田得来的,从老家带出来,是作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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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钱,也许就是大叔全部的家当了。他缝在裤带里,小心翼翼地,那是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啊!
见此情形,黎子峰怎么会不难受。就是自己让大叔起了这个误会,都心有不忍。
“老板,饭钱是不是少了,你讲是多少,我给你。”宝山叔看黎子峰不接,误会更深。
只是他手里那卷钱,看着很厚,其实包着卷着的多数是零钱,百元的票子就那么几张。
即使钱不多,宝山叔还是很大方爽快地要付钱。
“大叔,你千万别这样,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黎子峰双手将宝山叔的手合起来,要他赶紧把钱放回去。
“你收下嘛,应该的哟。”
“不!绝对不应该!”黎子峰很坚决。
推了几把,宝山叔见这老板真不是来要饭钱的,就更糊涂了。那他开车都走了,又跑回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等宝山叔系裤子时,黎子峰打量起四周环境。头顶就是桥体,并不高,他要稍微弯腰才勉强站住。几个流浪汉旁边堆了许多杂物废品,乱七八糟摊在地上,除了河里飘来的腥味,就是刺鼻的脚臭和异味。
再看躺着的汤贵,和宝山叔准备摊开的铺盖,黎子峰知道,大叔是准备睡在这桥下面啊。
这一刻,黎子峰心里忽地涌起一阵难受,现在还是初夏,夜晚多少还有些凉意,睡在这种地方,而且还和流浪汉们一起,这怎么行呢!
“大叔,咱们走,不能睡这里!”黎子峰脱口道。
“呵呵,没事的,将近一晚嘛,有多大事哟。”宝山叔有点不好意思了,像做了件丑事让人发现,搓着手笑着。
“那怎么行啊,来,我帮你把行李卷起来,我们去找宾馆住下。”黎子峰不由分说,就动手帮着卷行李。
“不好的,不能麻烦老板你的……就一晚上嘛,等下就天亮了,要去找事做。”
“那也不行!这里怎么能睡人呢。大叔,你听我的吧。”不管怎样,黎子峰都不能让大叔睡在此地。
黎子峰便蹲下去收拾铺盖,宝山叔想拉他,让他别卷铺盖,又不好太用力。
黎子峰动作很快,把铺盖一卷,刚塞进袋子,他先前悄悄塞的那叠钱一下滚到了地上。
宝山叔看到了一团东西,他捡起来,凑近看,见是一卷钱。
黎子峰当没看见,把汤贵叫醒,把他睡的铺垫也塞进袋子。
这时宝山叔看一眼钱,又看下黎子峰,他想了想,问道:“老板,这钱是你的吧?”
“哪里啊,是你这袋子掉出来的,你快收好,咱们走。”
“不对哟,我哪有这多钱,吃饭前我还清理了袋子里东西,没看见有这钱的……,老板,是你放进袋子里的吧,对不对?”
黎子峰不会撒谎,转身去扶汤贵:“汤大哥,你站住了,别摔了啊,等会到宾馆再睡吧。”
扶着汤贵,黎子峰已经提上袋子,往外走去。
哪知道这时候,宝山叔却站在那,从后面叫住黎子峰,于是,事情一下又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