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世间，谁人能无过一生，圣贤也不能。世事多变，谁又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当年李景吾遇到那个女人时，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她好上，可这事偏偏就发生了，如果不是她，那么会不会再有另一个女人，与李景吾相遇再相爱呢？这世上的事，总是千转百回，没人能说得清楚。

  在李秋生哭得正伤心时，有一双手，拉着他的双臂，把他扯进自己的怀里搂着，手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犹如一位长辈安慰着伤心的孩子。李秋生真的是哭的失了神，也没有抬头看是谁，就抱着这个让他感到温的身躯，把头扎在对方的怀里，尽情的抽泣着，那个让他温暖的胸膛带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楼上走去，半抱半拉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上，伸出双手的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许是不忍心打断李秋生的哭泣。

  上到三楼对四楼的转台时，李秋生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抬起头一看：“啊，苏总……”身体却忘了从他的怀里离开；苏清恒微微一笑，把手掌放在李秋生的头上顶上，轻轻地柔了柔，那眼神，让人感到很心安；李秋生总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立马离开苏清恒的怀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着清醒过来的李秋生，苏清恒并没有问今晚的事，只有把胳膊搭在李秋生肩上说：“刚才搂着你上楼把力气都用完了，现在你要扶着我上去了。”擦干泪水的李秋生，用一只手抱着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苏清恒的后腰，走上了四楼。

  站在门口的张喜看着这一幕，略显惊讶，李秋生有些尴尬，而苏清恒，则像一个刚从战场上打了胜仗的将军，脸上笑意正浓。三人进了门，李秋生把苏清恒扶到沙发上靠着，忙去倒茶给苏清恒，然后也坐在了沙发上，张喜靠在刚收拾好了的桌子边，这时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房里的气氛显得怪异，却又不知这怪异从何而来。

  靠在沙发上的苏清恒打破了这氛围：“我今天忙了一天，太累，晚上又喝了不少酒，你们看，我今晚上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夜？”询问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两人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可以，可以。”

  当苏清恒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后，两人又同时叹了一口气，相视着无奈的笑了笑，李秋生由坐变躺，张喜由站变坐，两人在小厅里同时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洗完澡的苏清恒，发现没有拿换洗的内衣，便在里面喊着：“那个，你们谁给我送件内衣过来。”听见苏清恒在卫生间里喊着让拿件衣服，两人这才想起，只顾着发呆，忘了拿内衣给人了，在客厅里再次相视一笑，张喜做了个请的手势，李秋生起身去拿那条刚送回来的沙滩裤。

  这时的李秋生并没有想太多，似乎忘了自己是个gay，也忘了卫生间里让送衣服的那个中年男人，是自己喜欢的甚至有些着迷的男人，只是很平常地拿着那件沙滩裤走到卫生间前，敲了敲门。门开了，并不是只开一个小缝隙，是开了一半，而苏清恒就站在敞开的那一半里。李秋生便看一个白胖的身体，水珠还没有擦完，有几颗水珠还在调皮的玩着滑肉丘，很有技术的从肉丘上那个陷阱边绕过，直直的滑向肉丘下那片黑黑的茂盛地草丛里；李秋生的眼神跟着那水珠，翻过肉丘，来到草丛，水珠停止了滑动，他的眼神也停止了移动，盯着那片草丛以及在草丛里长出来还未开伞的蘑菇；心猛然加快了跳动的频率，眼神再也无法离开那片地。一、二、三、……秒后，李秋生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把手里的衣服往里面一送，也不管里面的人接没接住，转身就走。

  接过衣服的苏清恒，抿着的嘴弯成了小船儿，眼睛眯成了月牙儿；那弯成船的嘴，那直挺如山的鼻梁，那眯成月牙儿的眼睛，那黑如墨的眉毛，那宽阔如江的额头，都突显在那一张黄皮肤的圆脸上，好一幅迷人的山水画，月下江中垂。

  苏清恒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张喜二话不说，直接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李秋生在后面叫着，给他留点热水。给苏清恒的杯里续上水后，因为刚才的失态，李秋生没有留在客厅里，而是走到了只有一块玻璃之隔的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一支烟刚抽完，张喜已洗好出来，李秋生经客厅去卫生间洗澡时，苏清恒已不在那里坐着了，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张喜，他也是两手一摊，表示不知道，估计是去哪个房间睡觉了。

  李秋生洗完澡，又把衣服都洗好，晾好，已是深夜，打开房间门进去打开灯时，呆住了。苏清恒正躺在他的床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李秋生想着那晚和今晚的事，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和张喜睡时，苏清恒眯着眼睛说话了：“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发什么呆？感冒了，要好好休息。”边说着边把那胖胖的身体向床边上移了移。李秋生哦了一声，看着苏清恒没有动，还在纠结着要怎么睡时，苏清恒却柔了柔眼起来了，直接把李秋生拉到床的另一边，然后关了灯，躺下。事以如此，李秋生只好也躺下。

  躺在床上的李秋生，侧身背对着苏清恒，脑子里在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又用手抓了抓头，让自己不去想，可又情不自禁的去想，“啪”的一声，为了不再胡思乱想，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这是失手打重了。却又听见苏清恒说：“有蚊子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李秋生没敢接话，开始了数山羊活动，一只、两只、三只，直到数的山羊可以把他淹了，也没睡着，倒是身后传来了轻微的打呼声，苏清恒睡着了。李秋生这才轻轻地转过身，这次是面对着苏清恒，虽然看不见，但听着有节奏的呼声，看样子是熟睡了。叹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这次想的是他最不愿想的事，他与李景吾之间的事，想着那头渐白的头发，渐苍老的脸，以及临走时那眼里闪着的泪光，可又想到自己和妈妈的这些年，也是心烦意乱。

  还是太困了，不知不觉终于睡着了，梦见了小时候，那只大手拉着小手一起跑啊跑，欢乐的笑着，身边的景物都是糢糊的，只有记忆中那张曾经还年轻着的脸和那双温暖的大手，跑着跑着，那张脸和那双手不见，于是到处去找，怎么也找不着，哭了，哭着哭着，边上伸出一只大手，拉着自己，搂进怀里，给自己擦眼泪，抬头一看，不是原先的那张脸，是那个……苏清恒。一惊，醒了，正如梦里最后一段那样，苏清恒握着自己的手，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正倦缩在他的怀里，脸上的泪痕犹在。

  苏清恒一眼的暖：“怎么？做噩梦了？”李秋生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擦了擦眼，嗯了一声，正要解说一下，传来了电话的声间，是苏清恒的电话，苏清恒拿起来看了电话号码，起身，走到房间外。电话是吴磊打来的，当然是问他到哪里去了，苏清恒自然回说是在外应酬喝酒，喝多了，就在酒店里睡下了。不论是什么样的公司,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负责人，人事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别人请你，就是你请别人，应酬必不可少。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刚过五点。

  或许是因为昨晚楼下那动作，也或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时的那个姿势，都让躺在床上的李秋生在体味着那一时的安慰，更或是因为自己想找个人把事情倾诉一翻，他把昨晚来人看他的来龙去脉说给了苏清恒，苏清恒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帅气阳光的小伙子，竟也有着如此的故事，苏清恒再次伸出手想搂着他以安慰，却被他躲了过去，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发生着变化。帐篷支起却迟迟收不了，窗外的天渐亮了，李秋生一个快翻身下床，弯着腰走路，想隐蔽那支起的帐篷，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苏清恒，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的帐篷看，再往下看，他也支起了一顶高高的帐篷。李秋生没敢在房间里停留，进了卫生间洗漱，并想着早上做什么饭。早上能做什么饭，不处乎粥，面条，要不就到外面去买，哪里要去想？这只是他撤帐篷的做法。洗漱好，穿上外衣，下楼买早点去。

  早点买回来时，张喜刚从卫生间里洗漱好出来，苏清恒光着上身在阳台上拿着那件晾了一夜还有点湿的上衣，正往身上穿。“苏总，那件衣服没干，还是不要穿了吧。”“先穿着，回去再换，你总不能让我光着上身去公司吧。”苏清恒笑着说。

  吃完早点，苏清恒要走，张喜在后面说：“苏总，我今天能搭一趟你的顺风车吗？”“行，赶快收拾一下，我在下面等你，小李，感冒了，就好好休息。”说完下楼走了，张喜则快速进房间收拾东西，出门时嘴里还包着早点，含糊不清的对李秋生说：“哥们，在家里好好休息哦。”还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因为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呛着了，边走边咳。都走了，李秋生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回到房间，打算睡一个大大的回笼觉。

  苏清恒开着车，没的直接去公司，而是开车行向自己的公寓。张喜坐在边上，一点也不显得拘束，心里还想着：让老板当司机的感觉真好。苏清恒去换衣服，张喜也跟着上去。两人再下来时，却没看到吴磊正沉着脸站在拐角处。

  正如开始时所说，谁又能预料到自己人生的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