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
回到N市的李秋生,第二天买了些礼物去王信义家拜年,陈云本想叫李景吾一家都来,可能是想到年前因为李然的事,怕大家见面有点尴尬,所以就没叫;但这因为误会而引起的不快总是要解决的,陈云便想着先听听李秋生的想法。
“秋生,去给
你爸拜年了吗?”饭后,陈云在忙完事坐在了李秋生的身边问。
“还没呢,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来看您了。”李秋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回道。
“打算什么时候去啊?过两天就要上班了吧?”陈云拉着他的手又问。
“嗯”李秋生简单的回了一声。
“是不是还在因为年前李然的事还在气啊?我看到
你阿姨后把她给说了一顿,确实是过份了,怎么就不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发火,还打人,不过,依姑妈看,让她给你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爸夹在你们中间也不太好过,大家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家人。”陈云看着他,这是要在中间调解。
李秋生一听说要黄琴向自己认错,心里想着这可能吗?搞不好还会越来越矛盾,就忙说:“姑妈,我没有生气,心里是有点不自在,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了,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个长辈,认错什么的就没必要了,我打算到十五的时候去。”随后又把当初就李然的事对李景吾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着这些话,陈云拍拍他的手,笑看着他,随后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
李秋生看着这红包说:“我都这么大了,还给红包啊。”
“不管你多大,在姑妈眼里都是一个孩子,这是姑妈给你的第一个红包,你可要收着。”
收下陈云的红包后,他从口袋里也掏出两个红包,说:“这是给姑妈姑父的。”
看着他递过来的红包乐了:“信义,这些年都是咱们给别人红包,没想到今天也收到红包了。”
坐在李秋生另一边的王信义,看到这红包,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里一阵赞叹。“秋生可比你那宝贝儿子强多了,收着收着。”王信义也乐呵呵地说。
晚饭时,陈云向李秋生打听起了张喜的事,他一听就知道王萌萌定是把俩人谈恋爱的事说了,所以也没有隐瞒,如实的说了他的情况,心里想着这小子,都到这节骨眼了,怎么还不回来到未来
老丈人家拜年。……
从王信义家回到住处的李秋生打了个电话给张喜,当然是催他快点过来去王萌萌家,可张喜说要过了元宵节才回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上班,在同事间互相问候“新年好”的声音中开始了,工作上由于年前处理得差不多了,也没多少事做,大多时间闲聊着发了几个红包,收到几个红包,过年时的习俗,春节后的第一周就在这样的清闲中要过去了,这期间,李秋生接到了驾校的电话,说驾照已发了下来,让他去取。
周六的上午,自己去驾校拿到驾照后,在外吃了个午饭,回到住处想着第二天去李景吾那边的事,想得有点儿烦的他看着驾照,想起了那次苏清恒说让他给他当司机的话,便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打通电话的他在床上眯了没一会儿,就被电话铃声吵醒,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是李秋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哦,我是吴磊,下午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出来聊聊。”电话那头的吴磊说。
“是吴磊哥啊,我下午有时间,有什么事吗?”李秋生问道
电话那头的吴磊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说了时间地点后便挂了电话。李秋生的心里一阵纳闷,他和吴磊并没什么交集,只是和他在这里吃过一顿饭,他只知道他以前是张喜的上司,还有张喜说的传闻。手机传来提醒电量不足的声音,一看手机,已离约好的时间很近了,匆忙中的他拿着充电器,出了门;上了车后才发现匆忙中忘带钱包,幸好口袋里有几十元零钱没装进钱包里。
吴磊怎么约李秋生聊聊了呢?原来,这个春节,苏清恒是和他在一起过的,过了年初三后,吴磊就没再见到过苏清恒,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或关机中;他想起了年三十晚上俩人在一起时,看到了李秋生打过来的电话,只是苏清恒没接,想着可能是和他在一起,这数十天的他,反复的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他和苏清恒之间的事,其他的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于是就打了这个电话准备摊牌了。他没想到的是,苏清恒并没和李秋生在一起,甚至李秋生回到N市的这几天,两人跟本没通过电话。
这是一家坐北朝南的茶馆,到地方时,初春的太阳已开始了西斜,吴磊选的位子是二楼靠窗,点了一壶西湖龙井,服务员给两人送过来后,拉上了包厢的门帘。
“李秋生,你知道吗?我们在性取向上是同一类人。”吴磊没有任何的寒暄,直奔向同性这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李秋生吃惊的问,差一点儿大声的叫了起来,他一直以为这事只有张喜和苏清恒知道。
“我还知道,你现在经常和苏清恒在一起。”吴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说道,又指了指门帘,提醒他要小声点。
李秋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吴磊,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这又像是用无声承认了吴磊的话。
吴磊看着李秋生问道:“你觉得同志间的爱情是什么?”几秒钟的沉默后,吴磊接着说:“‘爱’就是上床,‘情’就是发情,同志间的爱情就是发情的时候上床。”
李秋生淡淡地笑了一下,喝了口茶,把视线转向了窗外街上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不能否定吴磊的话,也不能肯定吴磊的话;因为每个人受教育的程度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社会经历不同,这也就造成了价值观等各种观点的不同。
把视线转向窗外,是因为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爱情,那淡笑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这也是因为他的话让他突然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店停车场看到的一幕,现在的他在潜意识里认为吴磊说的聊聊并不是只说这些,应该还有后话;于是,又把视线转向了吴磊,靠在椅背上,把敞开怀的衣服往胸前拉了拉,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做好准备等着他的后话。
“那你知道不知道在你出现前,我一直和苏清恒在一起呢?甚至到现在,这个春节我还是和他在一起。”看着李秋生做完动作,等着他说的吴磊很直接的把话甩了出来。
听到这话,刚吸了一口烟的他被包裹在嘴里的烟呛得直咳嗽,咳的眼泪都出来了;但他明白,这眼泪不是咳出来的,而是被吴磊的话,刺得心直痛。
“我不信。”他终于说话了,但这三个字说的却有些不自信。因为苏清恒说过春节在家里过,可是现在却听到吴磊说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你不信,你想想,你和他认识有半年了,他是不是从没带你去过他住的公寓?没有吧。”吴磊平静的看他说:“你别说那是因为你没说,就算你说了,他也会找借口的。这原因我不说你也会想得到。”
李秋生想着这半年来,苏清恒还真是没提让他去他那,每次两人在一起,都是在酒店开房间,自己也真没提过要去他那。
看着李秋生还是有些不信的表情,吴磊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说:“我知道你还是不信,但这就是事实,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看着桌面上银白色的钥匙,在初春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但这光却让他感到很刺眼;如果说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吴磊的话就是千军万马,而这把钥匙则是武器,攻得他内心的城堡在不断的崩塌,终于在“哄”的一声中,化成一片废墟。
世事,时不时地泄露些真像,让人看到它的千疮百孔。
李秋生仰靠着,看着天花板发呆,吴磊也没有再说话,他的心里突然间很同情他,因为他也曾经历过与这相似的事,知道此时的他内心是怎样的感受;他也有些佩服他,至少,事到如今他没有像以前的自己那样大吵大闹。
包厢里开着暖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李秋生的身上,但这还是让李秋生感觉到冷,心冷;他想着吴磊的话思索着所有的事,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说:“如何证明?”
听到李秋生的问话,知道他到现在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我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还是有些不信,走,我带你去他的公寓,到了那,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李秋生有些迟疑,但还是跟着吴磊去了。
坐在车上的李秋生,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和苏清恒一起时的画面;他信了,在吴磊把钥匙拿出来的那一刻就信了,他现在所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事实,可这事实的残酷却是谁也想不到的。
车停在了一栋高档公寓边,吴磊付了车费后,带着他向里走,吴磊看向苏清恒的车位,没有看到他的车,看样子苏清恒不在公寓,李秋生在东张西望,也是在寻找他的车,同样没看到,这让他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想象着苏清恒回到公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两人在那里坐着等他时的表情,吴磊有些想笑。
门开了,李秋生径直的走了进去,吴磊在后随手带上了门。这是套两室两厅的大公寓,窗明几净,摆设有调有理,吴磊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这是书房,书桌上放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苏清恒和吴磊的照片,看到这一切,所有的事都已明摆着,李秋生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出了书房,吴磊打开了卧室的门,可映入眼里的,是满地的衣服和床上躺着相互抱着的两个人;吴磊呆站在门口,李秋生看到吴磊在门口发呆,也向里看,这一看,让他差点没站住,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这场面。腿有些发软的他靠向门,发出了“咚”的一声,吴磊看向李秋生的脸上尽是苦笑,本想给苏清恒一个惊讶的他,现在反倒被这床上的景象惊到了。
正是这“咚”的一声,让床上赤裸在被子下的两人转醒了,或许是下午的生活太过激情而累了,床上的两人缓缓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四人八目相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李秋生再也没能站住,顺着门滑坐在地板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和苏清恒在一起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人,而那个最不可能的人偏偏就在那张床上。可是,所有的事实摆在面前,已由不得他不信。
如果说吴磊在茶馆说出的事让他承受了第一次打击,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是第二次打击,那么在看清楚另一个人是谁后,则是对他第三次打击;他能承受得了前两次打击,却怎么也承受不了第三次打击,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他,脸上的表情呆若木鸡,在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吴磊哑然失笑,这笑是自嘲;如果说这场感情上的战争他赢了李秋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似未输的他此刻是两败俱伤;不,可以说,当所有事情都显现出来时,这场战争谁也没赢,包括床上的两人,四个人都是输家。他弯下腰,把坐在地板上的李秋生扶了起来。
床上的两人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张口结舌,在惊慌失措中找着各自的衣服穿起来,穿着衣服的苏清恒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明明把自己的车停在别的地方,造成自己不在这里的情景,这样吴磊就不会来,可吴磊偏偏来了,而且还带着李秋生。
穿好衣服的另一个人,带着局促不安的表情,来到被扶站起来的李秋生面前,想要解说,却不知道怎么说好。李秋生看着他,猛然抓住他的衣领,使劲的摇晃着大声的问:“你怎么能这样,你让我表妹怎么办?”这个人竟然是张喜。
福尔摩斯在做推理时说过:当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后,那最不可能的就是可能。
“你说啊,你说啊,你如果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还要和她谈恋爱?”看着这个昔日像亲兄弟般的人,大声地问着。
想到王萌萌,张喜的心里一阵痛:“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喜欢她,我会到现在这样?可是,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和她的家境相差有多远吗?你说我要努力工作,我是努力工作了,可是努力真的有用吗?我没有任何背景,你有你爸,姑父,而我呢?秋生,这社会的现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有背景不行也行,没背景行也不行,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低着头看人脸色做人做事,我要当一个成功者,至少在她家人的眼里我要是个配得上她的人。”说着话的张喜眼里已泛起了泪花,嘴角开始抖动。
的确,古今往来,门当户对的思想,让很多人断了少有的情,舍了难得的爱。这社会有背景的人总是要比没背景的人爬得高,没背景的人就算有能力才干,到最后大多也都会沦为有背景的人的某种工具。
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张喜在这“门当户对”里显得很无奈也很自卑。
听了张喜的话,李秋生怒极反笑道:“我说你要努力工作,你就是这样努力到别人床上去工作的?你不觉得你用这种理由很无耻吗?”松开手的李秋生一脚踹向了张喜,他没躲,被踹得向后退到了床边。
“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说着话张喜蹲了下来,掩面而泣,显得很无助。
吴磊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俩人,苏清恒坐在床边抽着烟,两人都不说话,完全就像是局外人;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也不好说,现在的李秋生正怒火中烧,事已至此,谁也不想再往火中泼油。
在看清床上的人后,李秋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苏清恒,似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房间里的四人都没有再说话,最后打破这沉寂的,是李秋生离去时的关门声。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茫然的走在街上,一想到王萌萌,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不知道自己以后如何去面对她,毕竟当初是他牵的红线,他不敢想象知道这事后的王萌萌会是怎样的,他可以保证自己不说,张喜不说,可另外的人呢?有些事,只要做了,总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现在的他早已乱了思绪,漫无目的地走在这街上,华灯已上,行人也多,但他的身影却是那样的孤独,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不知道要走到何时,走到何方,似是要一个人走到天荒地
老。
夜渐深,行人已稀,早已走得没有方向了的他感觉自己很累,坐在一个小区门口的路牙上,双眼无神的发着呆,像只受伤的动物,在那里默默的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淋的伤口。
有两个人走过他身边,向小区里进,年轻的人看到他后拉了拉身边中年人的胳膊,指了指坐在路边的他,中年人走到他跟前一看说:“李秋生,你怎么坐在这里?”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是他一个人。李秋生抬起头,眼睛茫然无神的看着中年人,他认出来他是老田,他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这笑很苦涩;看着他的表情,多少知道点事的老田有些明白了,便说:“相请不如偶遇,到我家里来坐坐吧,我就住在这个小区。”李秋生没有动,老田和那个年轻人看着这情形,上前拉起他,李秋生没有拒绝,跟着他们进了小区。到了老田家,老田问道:“吃过晚饭没?”他正想说吃过了,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听到这声音,老田也没说什么,下厨房煮了一碗面,煎了两个鸡蛋,端给了他,李秋生接过面说了声“谢谢”后,吃了起来。饱经世故的老田早在心里把事情猜出了七八分,让年轻人去收拾客房,他在边上看着他,等他吃完后,又问了够不够,李秋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厨房里洗碗的老田,想着他的神情,摇摇头一声轻叹。
在老田家的李秋生,已被昨天事冲击的忘了今天是元宵节,一直睡到第中午,如果不是老田来叫他吃午饭,他肯定是不会起床的。一顿无声的饭后,老田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转转,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两人出门,留着他一个人在家里。李秋生想睡觉,可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昨天的画面,折腾了一会儿起来了,看着这三室两厅的房子,推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这是间书房,两排书柜里放着各种书,有哲学、历史、教育、文学……一排排放得很整齐,在一个边角他看到了一套小说,是金庸的,他拿出了《书剑恩仇录》,把自己放逐在武侠世界里。
看着一直很少说话的李秋生,老田和他朋友都没有说什么,三人除了吃饭会在一起,其他时间,李秋生看小说,老田他们上班,老田不是不想问到底怎么了,但看李秋生现在的样子,也没好问,等到他打开心结之后再说。
李秋生就这样在老田家住了下来,看着小说的他随着故事的发展,时而紧张、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已完全融入了书中的故事里,有时看到某些情节,他也会合上书去思索这人和事,这部不算长的小说他就这样看了三天。却没想到这三天里和他有关的人都快急疯了,找不着人,电话也打不通,如果不是报人口失踪案非要证明报案人与失踪人的关系证明文件,早就立案了。
看完小说的他,轻轻合上书,双手抱着头,坐在那里想着事,直到老田他们一起回来。
吃饭时,李秋生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看着似已想开不在封闭自己的李秋生,老田问起了事,李秋生敞开心,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看似风清云淡,那眉宇间还是显出了心里的沉重;听着说的事,老田在心里一阵阵叹息,年轻人则是目瞪口呆,随后老田又简单的说了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的事:他有过两段婚姻,都是别人介绍的,因为取向上的问题,婚后的他几乎没碰过女人,也没有子女,前两任都是因为这事和他离了,他也有过几段不了了之的同志情感,直到最后遇到了这个年轻人。
说完的老田又问他这几天有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过,李秋生这才想起来,忙着拿手机,发现早已没电关了机,又忙着充电。充了一会儿开机后,短信的铃声,一声接着一声不停的响,着实把客厅里的三人给惊着了。
响声终于停了,看了一下,有近百条信息,王信义、王萌萌、李景吾,当然还有苏清恒和张喜的。给王信义和李景吾各回一个电话找了个理由报了平安后,看着苏清恒和张喜的号码,始终没有动。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总要去面对,总要去解决,怎样去面对,用什么方法去解决?李秋生又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天早上,李秋生起得很早,帮着老田做好早饭,三人吃过后,他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留了老田的电话号码,回到了住处。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他,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看着烟灰缸里横着,竖着,斜插着的烟头,想起了往日里这个小房子里的欢言笑语,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下午去了公司,交了辞职信,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收拾东西时,发现王萌萌也没来上班。
晚上回来的张喜看到李秋生,脸上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说了句:“你回来啦。”李秋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和王萌萌分手了,也辞职了,打算这几天处理好事后,回家那边找工作。”看着不说话的他,张喜的脸上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说。李秋生听了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往日里这个当成兄弟的人,他也不知道现在能说什么,该说什么,拿着烟,走到阳台,狠狠的抽了起来。
周末的早上,李秋生终于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说:“张喜,和我一起去一趟市场。打个电话叫苏清恒和吴磊来吃晚饭。”张喜不解,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分别接到电话的两人,心潮澎湃,说了晚上一定来。下午的两人进入了昔日做饭时的情景,李秋生忙着做菜,张喜在边上打杂。
来人了,到的是老田和他朋友,开门的张喜只觉得老田面善,另一个不认识,李秋生出来招呼后又去忙着做菜;吴磊和苏清恒也来了,看到坐在这里的老田,一阵诧异,都在心里想:他怎么会来这里。
菜上桌,众人上坐;李秋生先上了一趟卫生间,在里面喝了一小瓶解酒药,出来后在那开一连开了四瓶白酒,边上还放着两瓶没开。把杯子里都倒上酒,坐着的五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开口,李秋生看了一眼在坐的人,淡笑着说:“这一杯,为我们的相识干杯。”众人干杯,李秋生开始倒酒,吃了几口菜后,他又站起来,端着杯笑着敬向了老田和他朋友说:“这一杯敬你们俩,谢谢你们,那几天打扰你们了,谢谢。”老田忙说:“没什么,不用客气。”边上的另外三人这才知道,原来他失踪的那几天,是在老田家里。三人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老田,老田摆摆手,表示不好说。
李秋生向苏清恒敬酒了,只听他心平气和的说:“叔,苏总,这一杯敬您,谢谢您。我先干为敬。”一仰头,这杯酒又下了肚子,他喝下这杯酒,感觉它不是辣的,是苦的,涩的,这苦与涩在胃里不断的翻搅着,也被他的胃不停的压制着。苏清恒听着这称谓的改变,心,猛的一阵收缩,他仔细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他想接话,可李秋生一仰而干的动作,让他的话梗在了咽喉,没有说出来的他跟后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他又分别敬了吴磊和张喜,这一圈下来加上先前的一杯,已喝了六杯,杯不大,却也相当半斤多酒下了肚子,虽在酒前喝了解酒药,可他的脸上还是泛起了红。
李秋生正要进行第二轮敬酒,却被苏清恒叫住了,他是知道他酒量的,像他这种喝法,今晚肯定会醉。听到苏清恒的话李秋生说:“我不喝你们就不喝了啊,这样吧,我少喝,你们酒量大的多喝。”酒过三巡后,众人的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这话一多了起来,气氛也就开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有些沉闷。老田和他朋友都说自己酒量不行,喝酒只是小口的喝,反而是苏清恒等四人,不断的喝,那没开的两瓶也开了,李秋生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摸出两瓶。这期间,他又去了一趟卫生间,回酒后又灌下一瓶解酒药,出来后又拉着三人喝。此时老田两人,只是陪着聊天,不再喝酒,因为他已看出来,今晚上,这四人肯定都要喝醉。……
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
这场酒喝到最后,让老田感到惊讶,李秋生还好,另外三人倒真是醉的一塌糊涂。
以苏清恒的酒量,本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白天接到电话说请他吃饭时,他就想到了这点,再看到晚上李秋生在喝酒时的表现,那就醉吧,但愿醉过之后,一切都会好。
老田两人扶着吴磊和张喜在李秋生的指引下躺在了张喜的房间,李秋生扶着苏清恒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问李秋生有没有事,他说自己没事,两人又帮着李秋生打扫好后,告辞了。
送走老田后的李秋生,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清恒,那一幕幕往日的快乐又浮上了心头,他不想再想,却又忍不住去想,那点点滴滴不时地敲打着他的心。
回忆让人很痛苦,它时时刻刻撕扯着你的心;但这痛苦也是种美丽,人生的历程就是在痛苦中一次又一次美丽的裂变,正因为这痛苦的裂变,才会有往后那灿烂的新生。
李秋生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的装好,又把钥匙和房租钱放到张喜的房里;倒了杯水放在苏清恒的床头,看着熟睡中的苏清恒,他想起了第一次两人睡在这张床上的情景,他拿出信纸,在上面写了些话,和那套他帮他买的衣服一起放在了床边;给他压了压被子,看着这张脸,李秋生轻轻地吻了下去,吻在了他的唇上,睡梦中的苏清恒吧嗒了一下嘴,似是在梦里尝着什么美味。李秋生拿着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下了楼,走进了N市这茫茫的夜色里……
初春的阳光透过窗上的玻璃照了进来,苏清恒醒了,摸了摸边上没人,他起身,看到了放在床头上的那杯水,感到口渴的他正喝着水,看到了放在床边的衣服和那张纸。
素白的信笺上写着:
共枕忽生蝴蝶梦
谁料情生却难枕
此情应是长相守
你若无心我便休
世间缘分本不多
愿君且行且珍重
他日若有重逢时
一笑往事已随风
看着这字里行间透着的意思,苏清恒浑身一颤,手里的水杯再也没有拿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