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在雪落寒至时,才想起阳光的温暖。
李秋生离开的那个早上,苏清恒看到那张信笺后,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荒唐;跟后而来的一场车祸也让他知道了自己怎么去填心里的那个空。
感情上的空,不是一直去寻找然后索取就能填补,它需要一个回应,不断的相互回应;就像桌上的一个空盘子,
你放一粒豆子,回应者也会放一粒豆子或是其他的东西,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后,空盘子就不会再是空的,放了又拿,拿了又放,这是一个循环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盘子始终不会空。
所幸的是,吴磊一直没有离开,哪怕那个下午过后,他也没有,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应,住院期间,想通了的苏清恒,终不再三心二意了,有一个不计过往的人在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可寻的呢?也应了那句话:叶落知秋,难来知人。
送走苏清恒三人,两人又进酒店看了看醉的只能在酒店里过夜的几个人,刚回到酒店大厅,郑世轩收到了
老田的短信,写的是一首打油诗:
秋来独往向寒冬,
生息不尽春自回。
良辰美景终有时,
人间花开四月天。
他看到后,不明白为什么会写这么首诗发给自己,又看了一遍,这一看,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每句都横着写的四句诗,句首第一个字连起来看,赫然就是:秋生良人。
坐在苏清恒车上的
老田担心郑世轩错过了李秋生,又不好明着说,只好临时写了这首藏头诗发给他,怕他看不出来,用四句对齐排的方式,他知道,以郑世轩的性子,一开始没看出来,必然会看第二遍,再次看,肯定可以看出这首诗真正的意思。
郑世轩回想两人上完卫生间后老田说的话,难道说,李秋生也是?他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李秋生,真的不敢相信,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他想回问老田,了解老田的他,想到他不会无故放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问也不会说了。
两人上车,行在回去的路上,郑世轩一直盯着李秋生看,在想着怎么开口;李秋生看到了问:“轩叔,怎么了?您一直这样看,有点儿让人害怕。”
“我在想,
你这小子,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郑世轩淡淡的说完,点起了烟。
“我有什么事您不知道?”刚说完,忽然想起老田和他是同学,两个人又聊了那么久,该不会是说什么了吧?转念一想,老田那样的人,按说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嗯,我今天可是听苏总说了一些你的事啊。”郑世轩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说到苏清恒,李秋生心里一惊,想着苏清恒会说自己什么事,按说苏清恒也不会说什么啊,猜不如问:“说我什么事?”
郑世轩笑了,说:“李大硕士,还在这装呢。”听到这里,李秋生知道是学历上的事,就笑着说了一遍去应聘的那段事。
听后,郑世轩笑说:“还真得感谢他们,让我们捡了个漏啊。”话锋一转问:“你和老田是怎么认识的?”
没想到话还是绕到了老田那里,李秋生想了想说:“田叔啊,那是元宵节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街上逛,逛忘了时间,也忘了带钱包,正巧遇到他,是他帮了我,就这样认识的。轩叔,怎么了?竟问起这事了。”
“没事,只是看到你们认识,有点诧异。你没去过桂林吗?”
“您怎么知道?”随后,自然想起自己白天唱的那首歌。
“你自己说的。”郑世轩笑着说。李秋生跟后笑笑,没再说话。
车刚到住的地方,郑世轩说:“小子,过了春节,五一时,一起去桂林看看吧,我也没去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想了半天,也就想了这个自已觉得两全其美的法;因为那时,他当时在集团公司里说的一年半时间就要到了,两人一起去桂林,可以借机把事儿给明说了,如果是更好,不是,他也可以直接一走了之,不至于两人见面时会尴尬。李秋生听到后当然笑着说好的,对于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提议,反倒让他心里起了嘀咕,看到郑世轩望向自己的神情,总觉得有事,问:“怎么轩叔突然间想着去桂林了?”
想好了的郑世轩说:“今天,你歌唱的不错,你没参加评奖,算是给你的安慰奖。”一切,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春节一天天近了。私人厂里平时只调休,但过年是中国人的一个大事,工人从腊月二十一到春节后的正月初十放了一个长假,这也是考虑到工人们来自全国各省,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四川、贵州这样相对比较远的地方,来回时间长,管理人员则要往后推迟两天才放假,因为有各种核算要做。
李秋生算了下日子,要过了
农历小年后再回家,就在前一天晚上加了一个班,把自己要忙的事都忙好,小年当天早上交了核对好之后,便回去收拾好行李后,又开始准备晚饭。
两荤两素一火锅,再上一瓶白酒,两人边吃边聊起了这一年的事,聊着聊着,两人渐渐都没有话了。
并不是没话说,而是早已习惯吃李秋生做的饭菜的郑世轩想到这一个长假,都吃不到他做的,恐怕胃口有点难熬;郑世轩经过两人那天江边的那一段话后,渐已迈过心中的坎,以及后来老田给的暗示,他心里早已经深深地喜欢上这个年青人,竟已舍不得他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原本是打算过春节时,带着他去见老太太,但是想到那天苏清恒说他爸爸挂念他,只好打消这个想法,毕竟,中国人过春节,讲究的是一家团圆。
对郑世轩早泛了爱意的李秋生肯定是舍不得,但过年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再说,还要去上坟;可当他一想到回去过年,就会被问到结婚的事时,心中顿时愁了起来,无奈的他,把杯中的酒一口干过,长长地叹一口气,点起了烟。
看到这情况,知道他心里有事的郑世轩问:“小子,就要过年了,心里怎么不顺了?说出来我听听。”
李秋生心想着,这事怎么好开口?一说还不一样被问这问那的,到最后,只怕要漏嘴,便说:“还是不说的好,轩叔,也没多大的事。”
“没多大事你叹什么气,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开导开导呢。”郑世轩不依不饶的问。
李秋生笑着说:“还是不说了,这事,咱俩有代沟。”想把这事堵住,他只好用“代沟”来说事。
如果李秋生真的把这事说出来,两人一问一答到最后,他说漏嘴,郑世轩说不定还真的不会按当初想的那样,两人到桂林时再挑开中间隔着的面纱;主观上已形成“我爱你,就在你身边默默地做着这些就好”的想法,又担心着知道后两人关系会渐行渐远的李秋生,哪里想到会错过了这个良好的契机。
很多无法确定的事,我们在做之前,总是想着做不好会怎么样,就是不去想,万一就做好了呢?
郑世轩听到他说代沟,也点上支烟,抽了起来,两口烟过后,看着他说:“你所说的‘代沟’只是你不想说的借口。”一句话直按点破了他的用意后,又说:“你所经历过的年代,我也是经历过的,一个人的思想并不是呈固态一成不变,它会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这就是思想上的‘与时俱进’,我们的不同就是所经历的时代和事情不同,这会导致比你年长的我想事比你要想得深远,可能也更加全面;如果非要说有‘代沟’,这也是你单方面以为的,因为你没经历过我的年代,所以在你的潜意识里,就以为我们看待事情肯定不一样。你又怎知道比你年长的我不会站在你的位置想问题?可能在对问题的看待角度上有所不同,但这不同,绝不会如你想的那样巨大。”
郑世轩的话,与其说是在讲代沟,倒不如说是在换个法儿问他想的是什么事,可李秋生就是不接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好吧,轩叔,我错了,自罚一杯酒,连带着晚上打扫的事都是我的,您就去收拾行李。”
没好再问这事的郑世轩只好用手点点他说:“你这小子。”
郑世轩收拾好,李秋生还没打扫完,两人又一起打扫好,李秋生就要下楼,郑世轩问:“小子,你家亲戚多吗?”
“不多,就一个姨妈和一个姑妈。”
“明天早上,我送你。”
“先谢了,轩叔。”说完,开门下楼。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后,上路了,李秋生看到放在中控台上的烟时,想起网络上流行了一段时间的话: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想了一会儿便拿起烟,问开车的郑世轩:“轩叔,你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吗?”
“当然是烟。”回过这话,又问:“那你说这是什么?”
“不完全是烟,这二十支烟,代表着二十种心情。”他看着烟说:“这里面有等待、期待、守候、也有寂寞、沉默、哭泣……。”边想边说了二十种心情,说完拿出支烟点上。
刚点上,郑世轩就问:“那你这支烟代表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会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思便是渴望,而梦又是触不可及,往往是空想,那我这支烟,便是幻想。”深吸了一口烟,一脸享受的样子。
看着他的样儿,郑世轩笑着说:“我还真没抽过幻想,来,让我也尝尝幻想是什么样。”伸出手,向他要起那支点燃了的烟。
“我给你重点支烟吧,这支,我都抽过了。”
“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了?”
接过烟,抽了一口后,说:“嗯,经你这么一说后,这烟,还真有味。”又抽了一口,可能是吸得太猛,呛得直咳,把烟又还给李秋生。接过烟的李秋生,贪婪又小心翼翼的吸着,看似矛盾,并不矛盾,因为他想一直把郑世轩留在这烟头上的气息放在嘴里,又怕吸得太快,烟燃尽没有了。
到了车站,两人道别后,李秋生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