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事

  一清早，天才微微亮，铁伯就匆匆走出小屋。他刚出门，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吵闹声，接着就是一阵拳脚声，夹着女人的痛哭。

  这隔壁住的是对中年夫妻，女的在健身房当清洁工，男的在外面厂子上班。男的姓匡，爱喝酒，被人称作匡九，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老婆。

  听声音，铁伯知道匡九又在动手了，他凑到窗前，犹豫着要不要劝阻。

  “谁在那？少管闲事，滚开！”匡九在里面看到窗外身影，吼了句。

  他老婆黄柳英哭得更厉害了。

  铁伯皱起眉头，倚到窗前说：“匡九，一早闹什么闹？”

 农村人小说网：www.69xs.top “没你的事。”匡九很冲地说。

  铁伯叹下气，到底是人家夫妻闹气，管也没用，便转身走出院子。

  此时天色还没亮，马路上还沉浸在昏暗之中。院子外边长了一长排树，又高又直，在微弱晨光里挺拔着。

  铁伯迈着大步朝前走，穿过上次赵川跟过来的那条小巷，过了座桥，来到那个小区门口。

  他今天没有在围墙边观望，也没进去，而站在大门边，目光紧紧盯着门里边。

  守门的保安还在岗亭里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从小区出来的只有几个晨练的人，穿的运动衣服，一路小跑出来。

  铁伯目光朝旁边那幢住宅楼看，他仰起头，目光中露出一丝柔软……

  随着晨日渐渐升起，小区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老人出来买菜，提着袋子，还有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学。

  铁伯探头朝里面望，望了好一会，他终于看到了要见的人。

  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的西装，头发抹得很光亮，长得很帅气。他斜挎着个包，低头看手机，嘴里吃着早点。

  铁伯走上去，直直走到这男子跟前。

  男子抬头，见是铁伯，眉头一皱，啥也没说，就要朝旁边走开。

  “站住！”铁伯低声喝道。

  男子有点不耐烦，淡淡地说：“又要干什么？该说的我可都说过了。”

  “你说的做到了吗？”

  “怎么没有？不信你去查啊！”

  “我会查的！”

  “可以啊。你查你的，别耽误我上班。让开！”

  男子没好气推开铁伯，嘴里咬着东西，摔手走出大门。

  铁伯跟在这男子后面，走了一段路，却越走越慢，有些提不起劲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男子背影，有点无奈，又有些不满。

  男子头也没回，径直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当太阳升起来，铁伯怕耽误开门，只好收脚转身往回走。

  回到院子，那个匡九正从屋里出来，衣服搭在肩膀上，光着膀子，摇头晃脑的，有点痦气。

  跟出来的黄柳英脸上有青紫印，显然是被匡九打的。她看到铁伯，连忙低下头去，拿起门边的扫把抹布，往楼梯上走。

  经过匡九身边时，铁伯瞪他一眼，说，“你昨晚是不是又喝多了？醉醒了就打老婆。”

  “我能醉吗？醉不了！打老婆怎么了？又不犯法。”

  “你这是触犯了婚姻法，是家暴，可以拘留处罚的。”

  匡九裂嘴笑，“铁伯，你别吓唬我了。那是老婆告才算，我老婆她敢告我吗？你没搞清楚就乱说。”

  “你少得意。总有一天你老婆会告你的！”

  “她敢！”匡九朝在楼梯上的黄柳英盯一眼，摇摆着出了院子。

  黄柳英个子小小的，她看上去显老，头发凌乱，脸上有些斑点，目光胆怯地看眼老公。

  铁伯朝楼上走，宽慰道：“你不用怕他。跟你说过，他打你这么厉害，你可以告他。”

  黄柳英弱弱地说：“告了有什么用哟，我们是公婆，一家人，告了会出丑。”

  “出什么丑？对他这种人，你必须用法律制服才行。”

  铁伯打开门，看黄柳英提了一桶水抹洗，提得很沉重的，便上去帮她提水桶。

  “不要你提，我自己来。”黄柳英不想麻烦人。

  “你呀，就是逞强，自己受罪。”

  看铁伯坚持提起水桶，提到窗台边放下，黄柳英跟在后面，想起自己老公都没这样帮过，心里一酸，眼睛便红了。

  铁伯看她这样，连忙摆手说：“噫，你哭啥？”

  “我……谢谢你……”

  “不用谢。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委屈。”

  黄柳英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人家看见不好。”

  铁伯不知道怎么劝，只能走开忙自己的。

  上午会员来的不多，等收银和几个工作人员来上班，铁伯已经把事做完。他到杂物间，坐到一个木箱上，掏出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

  在这狭小的空间，是铁伯有时歇息的地方。他在这里没有熟人亲戚，更没有老朋友老同事。属于他的，好像都在他退休那一天终止了。

  他记得办完退休手续，离开单位那天，自己就像迷失的一只孤羊，特别地失落。

  跟一般退休老人不同，铁伯没有一个儿孙满堂的家，也不像人家安度晚年。就在退休的那天晚上，他下了个决心。他打点好行李，在浓浓夜色中来到车站，踏上了一段漫长的旅程。

  没有人送行，铁伯挤在旅客中间，看着车窗外渐渐消逝的灯火，那个他熟悉的地方，心里感到特别凄凉。

  半年前，他就这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刚来时，他住在小旅社里，他在街上寻找了好几天，围绕那个小区周围，想找个事情做。

  还好，找了几天，他总算是找到了这家健身俱乐部。安顿下来后，他像是隐姓埋名地生活着，没人可以述说，陪伴他的是长长的孤独。

  那个小区是他最惦记的地方，他经常会去看看，在那围墙下，打量那幛楼房，那里住着他最亲的人。

  偶尔在休息时，铁伯会拿出手机，看看里面的相片。相片中有他以前的同事，有他挂念的亲人。

  只有这时候，他才会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沉浸在回忆当中。

  但他内心，依然是坚定的。他要坚守来这里的目的，要完成他的心愿——这，关乎到他一生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