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米兰•昆德拉说：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地是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其实，不是不知道，而是随着自身所处环境的改变，我们所想要的也在不断地改变，所以就无法明确地知道，因为我们早已在自身所处环境的影响下，迷失了那颗初心。

  开完早会的苏清恒，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想着这两天的事。李秋生是一个不经意间闯入自己生活中的人，但就是这个不经意间的闯入，让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以往每次和别人办完事，自己总觉得很空虚，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空虚，虽然对性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可总像有某种东西缠绕着他的心，在缠绕着也是在抽空着他的心；为了不再有空虚，便疯狂地放纵着自己的身体和情感，哪怕是现在的吴磊，也补不了他内心的空。曾经的吴磊，也给过他不一样的感觉，否则他也不会和吴磊在一起这么久。吴磊给他的是奔放，对，是激情的奔放，可以让自己的欲望在从身体上的放纵后，得到无限的满足，这种满足恰恰可以填满他当时内心上的空虚，此时，吴磊和他在一起已一年多，时间一长，这种满足也无法填补这个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满足了，难道说，那只是一种新鲜感？就像天天吃一种菜，时间一长，就会腻了，那怎么办？那就再找，找到那种可以填补空虚的感觉。直到前段子自己去张喜那时，遇到那个李秋生，那张椭圆的脸上戴着幅眼镜，不眉清目秀却有一股书生式的雅气，当他脸上挂起腼腆的笑容时，左脸上的那个小酒窝，显得人是如此的可爱、阳光；特别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宁静感，不论是平时的相处，还是那夜的云雨，都让他感到一种宁静，并不是因为两人没有说话或者外界也没有杂音的那种宁静，而是从内心上来的宁静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但从那晚办完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聊的抽着烟，发着呆，而是可以很安静的一觉到天亮，可以感觉得到。正是这种宁静，让他现在没有再空虚。

  初秋的阳光，透过窗，照射着这间宽敞的办公室，空气中的尘埃不停地换着飘浮的姿势，在光的照耀下飞舞着；在地上，却无法看到它们的影子，这是因为它们自身的渺小，还是它们本就不愿在这世上留下微不足道的投影？

  苏清恒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点燃一支烟，看着桌上完会后吴磊送过来的文件，想着吴磊的奔放再想着李秋生的宁静，他突然间想到，当初吴磊可以填补那空虚，现在的李秋生也能如此，但现在的吴磊已然不能再如以往，那随着时间的推移，过一段时间后，往后的李秋生会不会变成今天的吴磊？时至今日，在同圈里混迹了好几年的苏清恒，始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真的是欲壑难填？如果真的如此，那便填，再填，直到填满为止。

  苏清恒想到此处，笑了笑，似是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费思量，猛吸几口烟，掐灭，开始了工作。那吐出口的烟，似是带着那份思量，在空中不断的挣扎着，直到完全消散。

  门外的吴磊，透过门页上的那块玻璃，看着苏清恒在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个让自己一直爱着的男人怎么了，从这段时间上来看，虽然他没说什么，可隐约的感觉到两人的路已快要到尽头，想着这条路的艰辛，他又怎么舍得?但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试着去平衡那将要失去的感情，明知道他在外与人的染，但想着就算是异性夫妻，男人也会偶尔在外沾花惹草，最后还是会回家的，只要他在外玩过后，还能记得回到他身边就好。他却始终没有细细的思考，那夫妻间的感情，由于多种原因，早就由当初的爱情转化成了以后的亲情；而同志的感情呢？

  他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感情早已失去原本的味道，但这感情的原味又该是怎样的呢？吴磊自己还是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要尽力的挽回、留住此刻正坐在那间办公室里中年男人的心；但他更不知道，他已迷失了，迷失在这寻求感情的路上。或许有一天终会醒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这一天在何时才会到来？

  情海茫茫，既然已启航，谁又怎能轻易回港，就算回港，又怎么寻找当初的港口？一往无前，痛了，悲了，伤了，但愿能无怨无悔。

  …………

  下午的李秋生没有那么忙了，闲暇的时间里，他想着这段子的事，与父亲李景吾的相遇他是始料不及的，虽然心里有些愤恨，但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谁也斩不断的；看到李景吾那渐白的头发，已爬上皱纹的脸，那看向自己那愧疚和期待的眼神，他不忍心让那个渐渐走向老年的男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活在内心的愧疚中；再说，这段日子，李秋生一直在回想着，当年的妈妈在爸爸走后，并没有向他灌输着要他恨李景吾的情绪，反而给着自己更多的爱，希望自己身心健康地成长。相对来说，王英的人生是遗憾的，可谁的人生没有遗憾？自己有遗憾那就行了，何必再给他父子俩也造一个遗憾？细想着这些，李秋生明白了王英的苦心，王英何尝不想着自己的儿子与他的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能相遇相认？自己既然选择了谅解爸爸，那又为什么不能去原谅那个叫黄琴的女人，情之一字，谁能说得清楚,自己不也是突然间喜欢上了苏清恒？

  人这一生不应该只活在对往事的愤恨中，不说对别人会如何，单单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内心上的折磨？我们为什么不试着放下那过往，去理解，去原谅，去宽容，那些早已过去了的往事？

  时间，或许真地能抚平曾经的伤……这抚平，不是用某些东西填平抹平，而是在不断的经历和学习中，去感悟人生的真谛。

  想到苏清恒，他想起了那一夜，那床上的缠绵悱恻；他不知道他进入苏清恒时，苏清恒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知道当苏清恒进入他时，他那种身体像是被填满了的感觉，那感觉是……正在他呆呆地回味着那感觉时，一份文案从头而降，把他从回想中拉回来，事又来了。李秋生摇摇头，又拍了拍后脑勺，不觉一笑，想着怎么在工作时间想这事了。

  对面的王萌萌看着他，想着这家伙看样子是谈恋爱了。她也想到了张喜，是一个嘻嘻哈哈的大男孩，总是爱逗人笑，和他在一起，总是他在逗着她在笑，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却也感觉总是快乐不断，好感油然而生。也许是她太想谈一场每个少女都期待的美好爱情，可这爱情又怎么会轻易地说来就来，再不谈，那她自己可就要变成老姑娘喽。想到这些，不禁长叹一口气，因为她还不知道张喜是什么想法。

  听到对面的叹气声，李秋生想起了上周说过介绍对象的事，正好，事也不忙，可以问问。“萌姐，感觉怎么样？”“什么感觉怎么样？”王萌萌还真没想起他问的是介绍对象的事。李秋生直接说：“就是和我同学的事啊。”王萌萌白了他一眼，把头埋在了工作上，李秋生看这样子明白了，感情有戏。看她没再说话，便也开始处理着刚刚才发来的文案。“你有朋友了吧？”王萌萌冷不防的来了一句，“嗯”“哈哈……”这一声大笑，把同事们的眼光都引了过来，两人同时嘘了一声，笑着向同事们摇摇手，以示抱歉。同事们当然是以为他俩在谈恋爱，办公室里的爱情，总是不会少的。

  下班回到家，今晚的张喜没有加班了，两人吃过晚饭，李秋生想到今天是31号，是该算算合租的账了，算了账，两人把钱的事处理好，李秋生这才记起，上次去医院的费用还没给苏清恒，苏清恒还有件内衣在这里，想着下次见面，正好可以把这些带给他。

  “张喜，你觉得我表妹怎么样？”“我觉得她好，有什么用，这事得两厢情愿啊。再说，她家里那条件能看上我吗？”张喜有点无奈的回道。李秋生笑嘻嘻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张喜看着李秋生的表情，凑过身子去问：“难道……？”李秋生转为哈哈一笑，拍拍张喜的肩膀说：“说不定以后你真的可能会叫我表哥哦。”“滚你的，表哥”张喜笑骂着。李秋生又一本正经的说：“你还真得好好努力了，不然，你们俩之间还真有难度。”“嗯。”张喜想起昨天所去王家，感觉那差距，现实的残酷又摆在了面前。李秋生似是明白张喜的想法，便简单的向他说了说工作中王信义的样子。对于这个姑父，他只是在工作中偶有接触，感觉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平时并不了解，虽说是自己的姑父，但也是刚刚才相认。

  两人说着说着，说到了李秋生的身上。“你周六晚上去哪里了，怎么一夜没回来？”张喜一脸好奇的问道。因为同学又同宿几年，他对李秋生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就算是大家一起在网吧里玩到深夜，他也会想办法回宿舍睡觉。对于前天晚上的事，这可是第一次遇到。“和朋友去玩了。”李秋生心里有些慌，他知道张喜知道自己的习惯，本以为昨天没问，便不会问，哪想到今晚又问了起来，李秋生压着慌张，故作平静地说。“什么朋友，不会是那方面的吧？”“哈哈……”李秋生想装傻，一笑而过。“承认了？说说那人是啥样子的。”张喜坏笑着问，突然间变成了个爱打听的大姑娘似的。“没有，真的没有。”李秋生极力的否认着。“那你怎么一夜没回来？”“酒喝多了。”“哦，酒喝多了，还怪昨天早上回来时，看你走路的姿势有点怪，不会是……。”张喜嘴里拖着长长的音，并没有说出是什么，带着一脸的坏笑看着李秋生的表情，似要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李秋生本想转身而去，对这些不理不答，转念一想反正就那点事，他张喜也是知道自己性取向的，自己和苏清恒以后在一起的事，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便也没有再隐瞒，说：“我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个人你也认识的。”“谁啊？”“你们公司的苏清恒，苏总。”

  说完，耸耸肩，起身去阳台拿着衣服洗澡了，留下一脸懵像的张喜在客厅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