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迎来了考试，忙完监场批卷开会以后，终于到了寒假。
许景恺进步了五六个名次。按照他近期学习的状态，本该进步更多。可他小学基础太差，蹉跎了这么多年，能稍微前进，就已实属不错。
放了假，我也该回
老家了。临走前，我做好打算去趟许景恺家。我一直记得对他的承诺，他进步了，我得履行诺言。
自上次去过以后，我时常会想起那几间屋子，虽不辉煌，却足以温暖心田。只是考虑到
老人家一个人带孩子已经不容易，我去了再叨扰他，就更为于心不忍。每每想去，又觉得找不到借口，非亲非故地老往人家跑算怎么回事？
这次我认为有了充足的理由，我要去奖励孩子。他的成绩虽不足以得到学校的奖励，但性情的转变态度的改正，也值得一份嘉奖。
去之前我给许远山打过去电话，他听说我要过去，乐得一个劲地说好。可能一个人带孩子时间久了，偶尔能过去个人帮他分担这种负担——姑且算作负担，对他来说也能稍稍解脱。
我叮嘱他不要告诉景恺，想着能给他个小惊喜，许远山连声答应，问准了时间，约在两天后过去。
我休息了一天，打包了下行李，准备从将军山前回来就坐车回家。又花了一天工夫去给母亲买了过年的熟食和干果。她的衣服我没敢买，自己不擅长挑选款式颜色，怕她明明没看上，又得装作开心，就打定主意回家陪她去买几件。
到了约好的日子，一大早我起来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到学校门口，传达室内坐着一人正悠悠抽着烟，眺望着窗外远处的山峦。
我看了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起得早了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睛，再看过去，那人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宋穿着羽绒服，更显臃肿。他弹飞烟头，吐口唾沫，浑厚的嗓音顺着冷风过来:回老家啊？
我点点头，惊讶道:主任，
你怎么在这儿值班？
他笑笑说:学校找不着假期值班的了，就让领导干部轮流值，今天轮到我了。
我试探性地开玩笑:行啊，还能赚点外快。
他嗤声鼻子，一脸不屑地说:谁还差那三百五百的？大过年的也不得清闲。
我陪着说是，又说道:那
你忙吧，我得走了。
老宋说:你等等，我给你拿点东西。
我正纳闷，他已经转身进了屋子。一会儿出来，手里搬着箱梨，走到我旁边说:拿回去给你父母尝尝咱这边的梨，你们那儿是不是不种这个？
我惊讶到都忘了去回答他的问题。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我俩虽是同事，但说来说去也不过萍水关系，他对我，这么好？
我违心地推辞，心里又是高兴，又是腼腆，百般滋味，不知其名。
老宋脸一耷拉，说:快点的，磨磨唧唧，怎么和个娘们似的？
我满脸通红，只好接过来放在行李箱上，抬头笑着谢他。
老宋手一挥，说:快走吧。
我答应声，看他给我打开栏杆，就拉着行李往外走。过了马路站在公交站点往值班室看去，依稀中，老宋又点着了烟正吞吐着雾气。我别过头，揉揉眼睛。
心里很高兴，也很满足。仿佛冥冥之中老天让他知道了我的心思，他性情高傲，人前不苟言笑，却对我这么用心，怎么想，心里都抑制不住地兴奋。这一箱梨，总算不枉自己每夜的相思。
不管原因为何，他对我好，我便觉得数九寒天凭空多出来一阵和风，轻轻抚在脸颊。
坐着公交去了城中心，用蛋糕卡买了两板蛋挞，看卡里余额尚多，又给小东西多买了些乱码七糟的奶片饼干之类物事，提着两大袋子，去了车站。
拖着行李兜来兜去，就觉困乏。等到了将军镇，已经累得大汗淋漓。
许远山立在风里像是一棵松树。他看见我，脸上花儿一般灿烂，紧走两步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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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小说网：www.NCRXSW.Com]emsp;“林老师，过来了！”
我笑笑，抹一把额角的汗珠，问道:大爷，你等了很久了？
许远山提着行李箱往前走，回身道:没有，刚过来能有一袋烟的工夫。
我紧步追上他，拿过行李箱拉出拉杆，说:拉着就行，我里面东西多，提着太累了。
许远山又给按回去拉杆，说:没事，不沉，这路面不好，别把轱辘弄坏了。
我说没事，看他仍然不为所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他拖拖拉拉地往前走。
到了摩托车旁，他拿出皮条熟练地把箱子绑在座上，冲我尴尬笑笑说:车座太小，绑上这么个东西，咱俩就得挤挤了。
我看一眼车座，的确没多大点地方容我们坐下，就说:行啊，反正也不远。
他蹬开脚撑子，先坐上车，尽力往前靠靠，只占据丁点地方，侧头冲我说道:上来吧，林老师。
我坐上去，并不觉得太挤。许远山发动开摩托车，瞬间窜起一股子烟气，摩托车似是不堪重负，各处哗啦作响。
他微微回头，大声说道:林老师，坐稳了。
我说好，就觉身子一晃，便跟着他，穿行在尚未散去的蔼蔼雾气中。
一路上噪音不停，发动机呜咽着，怕是随时想要罢工。他不停挪动身子，看上去坐得极不舒服。
我迎着风说:大爷，你往后坐坐吧，太靠前不硌得慌？
他没听清楚，大声回道:什么？
我咽口唾沫，重又大喊一次。
他脸庞的肉抖动下，似是笑了笑，听话地往后稍微动动。
我看还有块距离，又喊道:还可以再坐过来点。
他又挪挪，直接和我贴在了一起。
车子轰隆隆地爬过半山，眼前又是那片辽阔。村庄沐浴在微光里，青砖红瓦，一片安然。
下了坡，道路有些坑洼，车子颠簸下，两个人的身体挤在一起不停磨蹭。
我竟然有了反应！纯属正常生理反应，平时穿得衣服紧了尚且会微微示意，更何况我俩贴得这么近，摩擦地这么频繁。
我使劲往回撤撤身子，无奈后方行李箱厚重，容不得我后退半分。
许远山的身体依旧紧紧贴着，我甚至能感觉自己的欲望正跃跃欲试地对扛着他的逼近。
不行，让他发现没法做人了。我屏住呼吸收紧肚子，偷偷伸手进裤，摸索换了个角度，终于不再那么尴尬。
许远山丝毫不觉，临近河堤，他骑得慢了，笑着说:小恺盼你来盼得不得了。
我就知道他会告诉孩子，也大约能猜到小东西在等我过来，故意问道:是吗？
他爽朗答应说是，轻轻仰头示意:你看，他在胡同口那儿等着的。
我偏偏身子看过去，果然景恺正站在街角处。他应该是看到了我俩，正蹦跳着跑过来。
许远山停稳车子，景恺呼呼喘着粗气，稍作歇息，叫声爷爷，叫声老师。
我下了车，摸一把他的脑袋，说:听你爷爷说，你一直在盼着我过来？
景恺满脸通红，低声嘟囔两句:爷爷，你怎么什么都说？！
这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仿佛他是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羞赧不已。孩子还小，男孩女孩这一期间特点还没泾渭分明，他这种表现也属正常。
我下来领着他往回走，许远山索性也不再骑，拉着摩托，边笑边跟着我们走。
进了家里，许远山给我卸下行李，拿进屋里，嘴里客气着:林老师，来，快坐下。
我环顾一周，屋里摆设依旧，却比上次来要干净整齐得多，一看就是他仔细打扫过。
我答应声，却没听他的，径直走到行李箱处拿出蛋挞和零食递给景恺。景恺回身看了眼爷爷，似是等他同意。
许远山笑笑，说:快谢谢你老师。
得到爷爷的允许，景恺接过东西，仰头笑笑，开心地说:谢谢老师！
我摸摸他的脑袋，拿出一个蛋挞递给他，说:不用谢，快吃吧。
他放在鼻下闻闻，舔了下，又咬了口，抬起头笑笑，说:真香。
他的嘴角酥皮点点，我给他擦下，他不好意思冲我笑笑，高兴地把剩下那半塞进嘴里。
他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想再吃，许远山拦下，说:诶，还能有点好东西一口气全吃了？
他悻悻放下，又一脸期待地说:那我晚上还吃。
天真烂漫的话，听在耳里却别有辛酸。
许远山似是也不舒服，接过景恺手里的东西放在橱柜上，说:陪你老师说会话，回头再吃。
三个人坐下说了会，炉子烧得还是那么旺盛，尽管外面升着太阳，炉膛里仍旧没断了柴火。
中午随便吃了点，下午又和景恺去到河堤。太阳虽升，水面并没化开三尺寒冰。景恺兴奋地想去溜冰，待我上去反复试验过承重能力后，领着他在河底玉盘上肆意地奔跑着。
多少年没像个孩子一样打出溜滑了，一直玩到大汗淋漓。我倚着斜坡掏出烟来正抽着，许远山过来站在堤坝上冲我俩喊。
跟着回了家休息会，晚饭已经做好了。中午老人家随便炒了俩菜，晚上却别出心裁地做了六个菜，或炒或炖，或焖或炸，色泽明丽，沁人心脾。
尤其是中间还精雕细琢一胡萝卜小兔子，正卧在青菜盘里。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远山:大爷，这都是你做的？
他自豪问道:水平怎么样？
我由衷感叹道:好！不是一般的好！
老人笑得开心，连连招呼:快坐下吃，尝尝味道。
三个人大快朵颐，原本还担心菜多了吃不了，等三巡酒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盘盘欲光，油花在灯光里闪烁颜色。
这人怎么这么会做饭？若是女人，跟着这种男的，论吃这方面，这辈子应该享尽了福吧。作者你的浑厚提醒：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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