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年前，罗生到离深圳不远的东平市打工时，已经是身无分文。

  他之前在广州上了几个月班，结果被一个中奖电话给骗光。他恨自己笨蛋，太想发财，后悔不迭，把那骗子祖宗八代全骂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跑东平来求助老乡。

  跟老乡挤在一个小出租房内，七八个平方大小，就要一千二房租，除了摆张床，剩下的地方连转个身都困难。

  不过对罗生来讲，再怎么也算是有个住的地方。他不讲究这些，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事做，不然怎么活啊。

  到东平来了快一个星期后，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罗生就急得火烧眉毛了。

  当时东平这儿主要是些服装与外贸加工厂，全国各地来打工的太多了，工厂自然就会挑人。像罗生这样没有一技之长的，根本就看不上眼。

  罗生会开车，但招司机的厂子要的是开货车的，而能开小车的工作早就人满为患，头都挤爆了。

  这天老乡还没下班，罗生没钱吃晚饭，就把中午剩下的一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吃了，然后出了门。

  濒临海边的东平天气变化快，白天还艳阳高照，这一会就下起雨来。不过阵雨很快过去，地面有些地方还干的，空气倒是凉爽了许多。

  老乡租的地方靠海边，出门就是滨江大道，算是景观大道。

  罗生没目的瞎逛，纯粹是打发无聊的时间。走着经过一家酒店时，见那旋转门里出来几个人。一转眼工夫，几个人各自坐车走了，剩了一个老头站在那。

  刚好罗生从人行道上走过，离酒店正门不远，就隔了一排灌木。

  这老头朝罗生叫了声，招手要他过去。

  罗生还以为是叫别人，再看周围没别人，就自己，便觉得奇怪地问：“你叫我？”

  “当然是叫你。你这人什么职业素质，不知道主动接客户，还要××侍候你啊！”

  这老头口气好大，也很凶，模样也很配他的气势：长着方脸大额头，短短的寸头夹杂着点点白发，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大眼，体型微胖，气质阳刚中透出一份霸气。

  罗生被骂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没等罗生回过神来，一串车钥匙从半空抛过来，老头冲他道：“去开车过来！”

  老头叉开腿昂然地站在那，手还叉着腰，那脸上有点泛红。

  等罗生走过来时，就闻到一股酒味，想来这老头刚才和那帮人喝了不少酒。他猜测说，“你让我去给你开车？”

  “废话！你再啰嗦，我告到你们公司，让你开除喝西北风去！”

  “我本来就在喝西北风。”罗生自嘲道，同时也明白了，这老头误会自己是代驾的。他低头看自己穿的衣服，可不是嘛，这件黄色T恤，颜色式样也容易让人误会的。

  反正闲着没事，开就开呗。罗生拿着车钥匙往酒店停车场走，路上他才想起来，没问老头是什么车啊，不认识怎么找？

  不过也没事，他在一排车子中间走过去，按着电动钥匙，看哪部车子有闪动不就知道了。

  听到嘟一声，罗生朝响声方向走过去，一看，我靠，竟然是辆奔驰！

  只在老家考上驾照后开过桑塔纳的罗生，眼睛顿时都直了。他有点蒙：这么高档的车从没开过，行吗？

  走到车边，紧张的心情还是被这辆豪车所诱惑，不管了，先开了再讲。

  罗生把车发动，先试了试，那感觉真是无比的爽啊。他在车里啊啊的叫了几大声，仿佛自己真成了有钱人，手都颤抖起来。

  等接了那老头，他坐到后排，说了地址，就开始打电话。

  罗生听他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给人介绍哪个项目，又是哪个工程要招标，那说的金额把他吓坏了。

  打完电话，又一个电话进来。

  老头一听，是酒店那边打来的，说给他叫的代驾到了，问他人在哪里？

  老头诧异地盯着罗生，问他：“小子，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敢冒充代驾？”

  罗生觉得太冤枉了，“别乱讲啊。明明是你叫我开的，我要解释都不行，还被你骂，我都没回嘴。”

  “怎么成了我的问题，分明是你冒充的。不行，赶快停车！”

  这时已经驶离酒店好几公里远，看样子老头是要赶罗生走，他在这儿等代驾。

  车子停在应急带上后，罗生心想这都什么人啊，连个老头都这么不讲理，便气得把门一摔下了车。

  一下车他就暗自叫苦了，因为这段路是条高速道，旁边是半山坡，另一边则是海岸，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走了几步，罗生越想越气，这前面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走下这高速道。他身上又没带钱，也坐不了出租车啊。

  这时那老头也下了车，大概是喝了酒内急，到旁边山坡的草丛前拉开裤子尿起来。

  只隔了几步远，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罗生扭头看过去，一下全都看到了。顿时，他脑子一懵，就觉得这老头身体好，尿劲足，还能尿那么远，厉害啊。

  这时老头抬头发现罗生在看，把手一抖，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是啊，就是没看过。”

  “你不光是骗子，还是混账东西！”

  “没错，我就是。怎么样！”罗生犟起来。

  哪里想得到，这老头情急之下，调转身子，朝着罗生就冲过来。

  罗生一边躲闪，眼见那老头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上，只觉得眼前花花的一片，耳根子也倏地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