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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人

2020-10-12 16:23:02    作者:三分之一人民币    来源:www.ncrxs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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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被大毛肿胀的手指抓着,令我全身不停地颤栗。仿佛像是被一条毒蛇狠狠地咬着一般,发自毛孔深处要命的疼痛。加上大毛那双毫无瞳孔的眼睛狰狞地盯着我,更是让我有种来自灵魂的颤栗。

  我挣扎着渐渐虚浮的身体被大毛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拽,大毛咧着一张几近一张脸宽的大嘴,呲着牙慢慢地朝我靠近。越是接近大毛,越是有股河水的腥膻夹杂着不知名的臭味刺激我即将散掉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奶奶在堂屋的门后划亮了一根火柴。火柴上微弱的火舌‘蹭’地一声舔在奶奶另一只手里粗糙的黄纸上,火苗迅速往上蹿,接着奶奶又把其他的黄纸一起盖在那点燃的黄纸上,顿时燃起了阵阵火光。片刻之后,地上的黄纸已经燃烧殆尽,冒起了阵阵青烟。

  大毛像是闻到了什么,贪婪地用力吸了一下,全是眼白的双眼顿时一亮,扣在我手腕上的手骤然松开,朝地上那堆烧尽的纸钱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见大毛浮肿的胖手往那堆烧尽的纸钱灰烬就那么随手一捞,手上竟多了一堆钱。顿时大毛狰狞地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看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恍惚间看见大毛手里捧着一沓钱,随即大毛抬起那双全是眼白的双眼朝我瞥了一眼,咧了咧那张大嘴,然后喜滋滋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只是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我门口。

  大毛离开后,奶奶回到床边念叨边轻抚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我几下。随后,我即将消散的身影像是受到了一阵极强的吸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透着一丝灰白的月色,房间里灰蒙蒙地。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全身就像骨头散架了一样。透过门缝,堂屋依稀亮着灯,隐隐能听见父母和奶奶的声音。

  “大勇呀(我父亲的名字),我下午问过了,淘淘这是被大毛想着了!”奶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心。

  “妈,那怎么办?”母亲着急得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别担心。”奶奶安慰我母亲说道:“傍晚的时候,我已经送了。”

  “妈,那为什么淘淘还没退烧?”父亲问奶奶。

  一般情况下,送过鬼之后,烧就会渐渐退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还阵阵发烫。

  奶奶叹了口气,安慰我父母说:“先等等,看看过了今晚什么情况。”

  我听见奶奶顿了顿,继续担忧地说道:“只不过,再过两天就是七月半了。我没记错的话,大毛的头七就是那天。可能还会再来闹。眼下恐怕要请一个有道行师傅来驱一驱了!”

  我虽然这会已经醒了。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半眯着眼不由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听奶奶说大毛还会来找我,顿时感觉周身冰凉一片。

  “妈,不行吗?”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

  “我不行。”奶奶无奈地说:“我也就只会些一点点简单的东西,胆子比们大些而已,抓鬼什么的压根不会。”

  “妈,那要去哪里请师傅?”我父亲原本还有些淡定的声音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听说大湖村那有个会抓鬼的师傅,你明天去看看。”奶奶叮嘱我父亲明天早点去大湖村。

  吩咐完,奶奶就说要回叔叔家去。我父母挽留了几次,奶奶却不肯,最后还是父亲打着手电筒将奶奶送回了叔叔家。

  奶奶走后,我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过好在一晚安宁。

  在奶奶烧完纸钱的第二天早上我的烧就退了,虽然还会感觉阵阵的寒意,但不明显,所以我也就没放在心上。虽然,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但比昨天迷迷糊糊要精神的多。

  早起之后,我正坐在堂屋吃母亲做的糖蛋,见父亲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刘师傅!

  “刘师傅,淘淘就在房里,你给看看……”父亲话音未落,抬头见我坐在堂屋吃东西,转而愣了一下:“淘淘,你起来了?你妈呢?”

  “我妈在厨房呢。”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刘师傅,不知道刘师傅怎么来了。同时,发现他也在盯着我瞧。

  “刘师傅,你先坐。我去让兰芝给你下碗面条。”父亲说着要去厨房找母亲,母亲大概是听到父亲的声音这时候正从厨房出来了。

  “刘师傅。”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来到我和父亲的身边,礼貌地朝刘师傅点了点头。

  母亲走近后,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角。脸上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勇,妈不是让你大湖村找师傅吗?你怎么把刘师傅给领回来了?”

  “刘师傅说他能解决,我就是领回来了。”父亲小声地解释道。

  刘师傅脸色平静地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父母的对话。不过,这些话却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他能行吗?”母亲看了看正盯着我的刘师傅,又疑惑地小声问父亲。

  其实,这也不怪母亲会怀疑刘师傅。因为刘师傅自从在我们村落下脚之后,没田没地,生活似乎也没个着落,也没人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只是听村里人说刘师傅偶尔会出去十天半个月,回来又是什么也不做,整天看上去有些游手好闲的。但是,刘师傅很热心,要是碰上谁家有些麻烦事都会搭把手帮衬一下。

  但,不管大人们怎么传说刘师傅,我们这群孩子还是很喜欢他的。因为刘师傅会给我们糖吃。要知道,这年月甜滋滋的糖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

  父亲迟疑了一下,小声的对母亲说:“反正七月半也在明天,要不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我晚一点再去一趟大湖村。”

  母亲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应该是给刘师傅下面条去了。

  “刘师傅,你坐。”我见刘师傅一直盯着我,不由地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热热的,回过神给刘师傅搬了个凳子。

  这时候父亲朝刘师傅点点头,也跟着母亲的步子去厨房了。堂屋里就只有我和刘师傅。

  “吃糖蛋呢?”刘师傅看了看我碗里的糖蛋,笑着对我说。

  “嗯。”我眨了眨眼睛,看着刘师傅点了点头。

  其实,在我心里刘师傅也不是什么外人,更不是什么坏人。

  自从在刘师傅那听了不少那些神乎其神制服鬼魅的故事之后,我总隐隐有种直觉,刘师傅和他那些故事里的人有什么联系,又或者应该就是他本人?想到这儿便撸起了袖子将手腕上的手印拿给刘师傅看。

  刘师傅见我手腕淤青似的抓痕,先是眉头紧皱,接着抓起我的手腕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是……怎么弄的?”刘师傅仔细查看了半天,抬起头,表情有些凝重。

  “好……好像是被大毛抓的。”我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其实,我当下也并不太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只依稀觉得像是做梦,梦见大毛来了我家,抓着我的手说要带我走,最后还是奶奶烧了一刀黄纸,大毛拿了‘钱’,就才喜滋滋地离开。

  “大毛?”刘师傅嘀咕了一声,眉头皱的更深,整个眉头看上去都快要拧成一股麻绳。又问我:“大毛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我歪着小脑袋努力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

  估计刘师傅见我想的认真,结果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顿时有些无奈。抓起我的手腕又仔细检查一遍。

  就在刘师傅查看我手腕上手印的时候,父母从厨房出来。当母亲看到我手腕上青黑色的的手印时吓得‘哐当’一声,手里碗脱手砸在地上,热乎乎的面条洒了一地。

  “怎……怎么会这样?”母亲没去管掉在地上得碎碗,显然早上也没有发现我手腕上的手印。此时,母亲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手腕上触目惊心紫黑色的手印,伸手就要去摸:“疼吗?”

  “别动!”母亲说着想要碰到我手腕上的手印,但被刘师傅拦了下来:“这是‘鬼印’!”

  ‘鬼印’又叫‘鬼手印’。在我们这儿据说是死去的人生前对某个人留有残念,便会在夜里在那个人身上留下一道浅青色的印记,也没什么大碍,一般过几天就好了。但是像我手腕上那道鬼印,明显就像是被整只手用力地掐过了一样,青黑青黑的,就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鬼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热天早上还算比较凉快,我发现父母在听到刘师傅说我手腕上的淤青是鬼印之后,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刘师傅,那为什么我家淘淘手上的颜色这么深呢?”父亲看着我手腕上‘鬼印’,显然有些忌惮。

  刘师傅帮我把撸起来的袖管放了下来,神色凝重地解释道:“一般的‘鬼印’看上去就像撞到什么东西一样,还有些像胎记,颜色都比较轻,对身体没什么大碍,那是亡人对活人的不满,小小的惩戒。”

  “但是……”刘师傅下意识地往我手腕瞅了一眼,顿了顿接着说道:“像颜色这么深的,恐怕是死者对淘淘有着很大的执念,一心想要致其余死地呀!”

  “啊?!”母亲一听,身体一抖,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刘师傅,那有什么办法没有?”父亲虽然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但不像母亲,还算表现得比较冷静。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刘师傅说着又朝我看了一眼。

  “只不过什么?要多少钱?”虽然我们家那个时候也没钱,但父亲见刘师傅犹豫以为是需要钱,毫不犹豫地问道。

  因为一般帮着驱鬼、喊魂、过阴等这些事的时候,家里人都会给些钱。估计父亲是认为我这事情有些严重。所以,才会这么问。

  “淘淘他爸,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么可能要钱呢!”刘师傅大概也没想到父亲嘴快,想到什么都随口就说了出来。

  “那是?”虽然刘师傅没开口要钱,但父亲还是一脸的紧张之色。

  刘师傅迟疑了片刻,沉声说道:“只不过,明天就是七月半,加上又是大毛的头七,恐怕会有些棘手……除非现在我们去大毛的坟包,把他的尸体挖出来趁中午阳气重把尸体给烧了,要不然到时候闹起来恐怕会很凶。”

  “一个半大孩子而已,能有多凶?!”父亲大概是以为大毛还只是个孩子,并没有那么夸张。接着说:“况且,挖坟这事得大毛家人同意才行,不然贸然挖坟,一来对死者不敬,二来大毛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呀。”

  “这就是难办的地方!”刘师傅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向父母问了我的生成八字。

  “七月十五,晚上十一点。”母亲急声答道。

  刘师傅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掐着手指算了算,又思索了片刻,看向我问道:“淘淘,这两天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虽然刘师傅和父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楚,但我还是觉得大毛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当初他溺水的时候,很多小伙伴都在场,我可是帮他喊人了的。所以,此刻也并没有觉得多害怕。

  况且,对于昨天发生的一切,我此刻模模糊糊的只记得一点点,而且感觉那就是一场梦,醒来后更是忘得七七八八了。

  我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刘师傅眯着眼,又盯着我看了许久。对父母说道:“按照淘淘的生成八字来看,命理阴气太重,很容易被邪祟勾了魂魄。”

  我父母被刘师傅这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地。

  看着父母怔愣的样子,我脑子里依稀也想起来之前我总是丢魂的事。心里不免有些疑问:难道这和我命理阴气重有关?

  还没等我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只见刘师傅顿了顿,接着对我父亲问道:“淘淘爸,你知不知道大毛葬在那?”

  父亲想了想,也不太确定的说:“一般像大毛这样的,肯定是不能入祖坟那块。应该……在黄高坡那块。”

  黄高坡在我们村的西边,虽然离祖坟地不远但还是有些距离。因为黄高坡那块都是十里八村的地,地埂上有不少嫩草,所以我们放牛也经常会去那块。

  虽说黄高坡那块都是坟地,但是大白天的我们一群孩子也不怕。经常将牛丢在一边,全都跑坟地里玩捉迷藏。

  “黄高坡?!”刘师傅沉吟了片刻,喃喃说道:“那块倒也是可以用来葬这些横死之人的。”

  “为什么?”闻言,我想也没想,好奇的问了一句。

  刘师傅转头看向我,大概是想起我之前在梧桐树下听故事也时不时会冒出这句,神色似乎也轻松了一些。解释道:“横死之人一般指得都是那些意外死亡,阳寿未尽,还没到时候的,死了也入不了阴司,无法投胎。只能在阳间逗留,等到了时候才能去阴司报道。”

  刘师傅又顿了顿,继续说:“而,黄高坡那块正好在西边。西边又称西方,乃是佛教中的‘极乐世界’。这‘极乐世界’皆是佛陀,倒也是能多少能洗涤掉一些怨气。”

  “哦。”

  我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刘师傅没再看我,而是对我父亲接着说:“淘淘爸,你最好现在就去和大毛的父母商量一下挖坟的事。这事要是弄不好,村里将得不到安生。”

  父亲见刘师傅说的这么严重,也没再耽搁,应了一声就朝大毛家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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